含喂了几次泉水,再重敷了一遍草药,阳洙到底是少年体健,昏沉沉的神智慢慢回复了清醒,眼珠转动了两下,望向守在身边的应崇优。“别怕……很快就好了……别怕……”应崇优修长的手指在阳洙额头上轻轻地抚摸着,宛如哄拍婴儿般轻声低喃,尽力安慰他病中的小孩。阳洙觉得眼圈一热,忙用力闭上,将身体微微蜷缩起来,向应崇优膝前靠去。发觉到他的动作,应崇优以为他冷,急忙伸手将他上半身抱起,紧紧搂在怀中。此时两人的外衣还在烘烤,两具只着半截小衣的身体紧贴在一起,厮磨出滚烫的温度。“你放心,檄宁军只是乘隙奇袭,撑不了太久,郑嶙一发现情况不对,很快就能肃清这周围的。”应崇优慢慢摇动着身子,劝慰道,“我估计最多明天,他就能找到我们了,你再坚持一下,好不好?”阳洙本想告诉他自己感觉已经好多了,但因为被抱着太舒服,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将耳朵贴在他胸口,宛如当年在宫中同床时一般,静静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可听着听着,自己原本平缓的呼吸却慢慢急促了起来,只觉得颊边贴磨着的肌肤光滑温暖,仿若是有吸力一般的,让干渴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凑了上去,辗转吮吻着一路向上,突然一个冲动,将应崇优掀倒在地上。正准备给他唱催眠曲的应崇优被这突然袭击吓得措手不及,腰身一软,只觉得一只手探进裤中,正沿着大腿抚摸。“阳洙!你在干什么!?”厉声的喝问因为男人正常的反应而加了些喘息,拆去大半威势,应崇优在挣扎中察觉到阳洙的身体整个发烫,以为他是高烧未退神智不清,急忙咬牙忍住已被他撩拨起大半的欲望,用力捉住他两只手,强行翻转身体,阻止住那孩子进一步的行动。“好啦,阳洙,你看清楚,是我……是夫子……你认成是谁了?”应崇优伸手扯过还微湿的衣衫,擦拭着阳洙的额头,柔声道,“你的伤不轻,镇定一点儿……深吸气……吸气……”阳洙满面通红地瞪着他,气息炽热,眼里匝满血丝,从头到脚都因为极力的克制而颤抖着。对夫子动起情欲,对他来说不是第一次,但因为对于情感与欲望之间的关系还理不清楚,他不知道这种不合常理的反应到底是对是错,再加上应崇优一向性情严谨,对君臣之分似乎看得很重,阳洙怕一个不小心惹他翻了脸,所以总是自己努力忍耐下去。只是时日越久,这份忍耐也跟着变得越来越像是煎熬,一种无法纡解的,不知还能向谁倾诉的煎熬。“怎么还不退烧呢?”应崇优心急地自言自语一声,便想起身再去弄点冷水,谁知刚一动,就被他紧紧抓住。“你别离开,我不再乱动了,你别离开……”阳洙闭着眼,喘息着,手指紧扣。应崇优只觉得一股疼爱之情从胸中泛滥而出,拍抚着他的脸,柔声道:“我不走,我一直在这儿陪你……你睡一觉,天亮就好了……”阳洙暗暗咬紧了牙根,忍着应崇优的手指拍在自己面颊上所带来的波及全身的酥麻感,侧翻起身体,再次拥住了他的腰。那一夜,两人维持着相拥相偎的姿势,渐渐入睡。清晨鸟啼声中,阳洙慢慢醒来,伸了伸腰,突然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急忙翻身而起,幸而一眼就看见应崇优正背对着他坐在洞口,这才松了一口气。“你在干什么?”“啊?”应崇优一惊回头,第一个动作就是伸手摸了摸阳洙的额头。“已经不烧了。”天亮烧退,阳洙的语气回复平静,只是眼神依然复杂,深深地看着应崇优,口中却随意问道,“你削的是什么?”“臣想做一把简易的梳子。”应崇优重新拿起木块,用贴身的小银刀继续切削。“做梳子干什么?”应崇优瞟了一眼阳洙乱糟糟的头发,笑了起来:“给您梳头啊,臣子们就快找到这里了,无论何时陛下都要保持帝王风范才行。”阳洙盘起脚在他身旁坐下,默默地看他削了一会儿木头,突然叫了一声:“崇优……”“是。”“你为什么对朕这么好?”应崇优微微一震,依然是那一句话;“为臣者效忠君上,本是职责……”“只有这个?”削着木头的银刀停了片刻,又重新动作起来,“是……”阳洙重重将头扭向一边,用力咬住了嘴唇。一盅茶的功夫,应崇优就做好了那个简易的木梳,起身给阳洙重新挽髻。年轻的皇帝垂着头由他摆弄,神情高深莫测,却不再说话。营地被袭后的第二天中午,焰翎军副帅应霖终于率领手下找到了自己的主君。当皇帝身着明黄战甲,再次出现在云龙王旗下时,从主帅郑嶙起的一应将士们,黑压压在他面前跪了一片,叩首嚎哭。“事出意外,不是卿家的过错,都平身吧。”阳洙亲手抚着郑嶙的肩膀,温言安慰。“臣护驾不力,万死难辞其罪,请陛下重罚。”郑嶙含着眼泪,满面尘土之色,可见他从昨天忧急至今,从未曾休息过。焰翎军自成立以来,一直意气风发,未尝败绩,这次被人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袭击主君,虽得杨晨突围急报,快速回师援救,但为时已晚,羽林卫队五百人只幸存一百,随驾诸臣中有七人阵亡,其中官职最高的人是二品参政使,连皇帝都被追杀得白衣渡河,山林隐身,怎么想都是无颜再见友军的切齿之辱,全军上下激愤难当,个个誓言雪耻。阳洙知道郑嶙此时的心情安慰也无用,便派他去处理牧族与檄宁军残部诸事,以此分神。这时一些被冲散后幸免于难的臣子们也陆续还营,阳洙想起罹难者甚多,有些伤怀,命人安排寻尸殓葬之事,并追封礼祭。五日后,牧族骑兵被荡平了大半,只有数百骑逃回寒漠,来袭的檄宁军也只是困兽余威,一击之后,立即南撤,被满腔怒火的赤羽将士们一阵追杀,伤亡惨重,只剩下五千人逃回洛水南的主营中,焰翎军上下还觉得忿愤不已、余恨未消。进行顺利的青益、济州两军此时也已得知消息,高级将领们惊惶之下,立即星夜北上,纷纷奔赴三帐问安。路途中时,阳洙还希望这场凶险是因为旨意传送的过程中出了意外所致,但率部到安州扎营后,钦差官前来复命,表示手书的谕命是亲手交给了魏王的,并有签收的符印为证。一时之间,群情哗然,无论是中枢臣子,还是三军将士,无不怒火中烧。连与魏王多年交好的元武侯也气得白须乱飞,立时便请求由自己前去拿问魏王。所谓墙倒众人推,魏王在平城主政多年,宿怨也不少,何况身上挂的是抗旨避战、有意陷皇帝于死地的大逆罪名,一时责骂之声四起,整个王帐内外,居然只有一个人为他拼死陈情。“崇优,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保他?”阳洙怒冲冲道,“你是不是发烧了?”杨晨自入王师以来,一向不大喜欢魏王,再加上他是应崇优的师兄,说话不像其他人那般顾忌,当下冷冷插言道:“崇优,魏王恃功自大,其心早已可诛,只是皇上宽厚,容忍至今。可是他现在犯的是大逆死罪,九族难赎,如果皇上还任意放纵他的话,只怕君威无存,上下不服啊。我知道你一向生性慈厚,但这一次还要求情,就只能说是妇人之仁了。”应崇优说了半天的情,此时早已口干舌燥,哪里还有精神去理杨晨,只是对着阳洙,苦苦劝道:“魏王是扶持您起事的老臣,恩情深厚不比旁人,无论如何,不可以拿问啊?”阳洙哼了一声,“难道因为他功高,就可以怀有不臣之心?”“魏王行事确有差池,但未经确认之前,怎可断定是大逆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