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深夜,严耀钦还是没有回来。因为约定了一起吃晚饭,卓扬执意等着,捧着本书窝在书房沙发里,目光投在书上,却久久未翻动一页。最后眼睛又酸又涩,只得闭起来休息片刻。
眼睛合上了,耳朵变得格外灵敏。走廊上似乎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沉稳而从容。紧接着,门响了,衣料随着走路的姿势窸窸窣窣摩擦着,头顶的灯光被高大的身影遮挡住,有人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脸庞。
卓扬故意装做睡熟了的样子,待对方的唇即将覆上来之际,猛然睁开眼,调皮地狠狠眨了眨,吓了严耀钦一跳,动作也跟着僵住了。卓扬趁着这个间隙,主动仰起身迎了上去,像个树懒一样手脚并用挂在了爸爸脖颈与腰际,嘴唇轻啄上去,从额头,鼻尖,一路吻上了嘴角。
严耀钦的双手从后面环绕过卓扬的背,将人紧紧抱在怀里,轻轻摇晃着:&ldo;好啊,小家伙,越来越会撒娇了……&rdo;
忽然,一股浓重的铁锈味道从严耀钦身上蔓延开来,刺激得卓扬紧紧皱了下鼻子:&ldo;这是……怎么会有血腥味?&rdo;
卓扬讶异地抬起头,看到严耀钦裂开嘴巴,艰难地笑了一下,笑容刚刚绽到一半,大量暗红色粘稠的鲜血从嘴边汹涌而出,糊满下巴,染红了衣襟。卓扬慌张失措地伸出手去,试图捂住不断涌出的血液,却又有更多的血从耳朵,鼻孔,眼角一起泛出,铺天盖地,刺得人生疼。
卓扬想要呼叫,喉咙口却像是被湿棉花死死堵住了,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只能徒劳地梗起脖子,长大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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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救命!救命!&rdo;
身体猛烈一震,卓扬总算从梦靥的捆缚中挣脱出来,额头上青筋绷起,心脏急速跳动,几乎要冲出胸口。他扶着椅背一点点费力站起身,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墙边的落地钟滴答作响,指针显示在凌晨三点。
严耀钦没有回来,也没有打过一通电话,梦境里的一幕一幕不断在卓扬脑海中盘旋。他跌跌撞撞跑到桌边,拿起电话,手指抖得厉害,几次按错了键。好不容易拨了出去,却一直无法接通。
他想下楼喝点酒,压制住慌乱的心绪,轻手轻脚走到楼梯口,却发现一楼大厅里根本没有凌晨本该呈现的寂静。赞伍,顾期,凌彩衣几个严耀钦的心腹正聚在一处严肃地讨论着什么,烟雾缭绕,气愤压抑而紧张。
随着卓扬的身影出现,所有目光一下子都聚集到了他身上。那些人眼中内容各异,但却都可以明明白白读出一点‐‐出事了。
联系到那个恐怖的梦,卓扬只觉得双脚一阵阵发软,他在原地站了好半天,隐藏着自己的情绪,努力不显露一丝一毫的脆弱与恐慌。他走得很慢,却很稳。直到站在众人当中,才缓缓开口:&ldo;现在什么情况?&rdo;
几人互相交换眼神,无声商量着,最终由凌彩衣低声开口:&ldo;小少爷,你慢慢听我说,别着急。今天我们的人抓住了严三手下,问出了严三的藏身之地,结果却扑了个空……&rdo;她有些为难,斟酌着说道,&ldo;现在严三状况不明,先生也莫名失踪了。刚刚得到消息,在巴山港附近发生了枪击事件,其中有几名死者是先生的贴身保镖……&rdo;
看着卓扬脸色霎时间惨白一片,赞伍赶忙补充:&ldo;事情还没弄清楚,不见得像我们想得那样糟糕。有崇久跟着,相信他有本事保证老板的安全。&rdo;
虽然外间都以为这个小儿子是被扫地出门的野种,但在坐的几名心腹手下都知道,近些年这个孩子在严耀钦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高,甚至在很多地方比太子严予行还要金贵。因此纷纷劝慰他别太过分担忧,以免伤身。
凌彩衣走到卓扬身边,扶着他肩头小声进言道:&ldo;警方那头已经让人打了招呼,我们的人手也撒出去了。现在千万不能自乱阵脚,无论如何,先安下心来等着。&rdo;
卓扬低下头不发一言,指尖搁在齿间暗暗咬着,他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联系到一起,越想越不简单。严三先是暗中收买本家几名掌权的长辈,制造混乱,又联手马来的大佬在货品上动手脚,引严耀钦去追查,借以展开伏击……如果说这是个阴谋,那这阴谋也太容易被识破了!
糟糕!轻敌了!那些被抓住的严三手下,难保不是故意安排的诱饵,这是个连环计,亦真亦假,虚虚实实,严耀钦失策就失策在对自己的实力太过自信了,因为里岛是他的地界,有人脉有手段,没把一个远道而来的严三放在眼里!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对手的目的绝不会止于此,恐怕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怎么办?怎么办?
不行!严耀钦说过的,不要胡思乱想,自己答应了,就决不再胡思乱想。除非亲眼看到,否则一切都不能相信!况且,严耀钦知道自己在家里等着他,那就一定会回来的!
卓扬忽然想到什么,猛抬头:&ldo;你们通知大哥了吗?&rdo;
赞伍点点头:&ldo;刚刚联系过大少爷,胡家那头准备了私家飞机,他应该天一亮就动身往回赶。&rdo;
&ldo;不行!&rdo;卓扬脸色一变,&ldo;立刻打电话给他,改变行程!&rdo;
矛头指向严耀钦,对方看中的,只能是严耀钦手中的权力。就算除掉他,还有严予行这个名正言顺的太子,严三及其党羽所做的一切依旧徒劳无功。如果这是个周密的阴谋,那应该是连同严予行从美国赶回来这一步也算计到了,他们很可能已经有了部署,要么在途中动手,要么等到里岛再动手,总之只要严予行按常理赶回来,就会面对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