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自己的话术不仅没惹云酽生气,反而毫无波澜,赵祐辰兴趣更盛,懒洋洋地说:“你们俩这样,在商家眼里就是待宰的肥羊,知道吗。”
外地口音加导航问路,如果碰上黑心商家,的确会被大宰一顿。云酽问他:“那你有什么建议?”
他们步入了条极有生活气的居民巷,有不少穿着随意的人站在店外等待,明显都是生活节奏缓慢的本地人。
赵祐辰挑了挑眉:“这家店的虾仁生煎很好吃,尝尝?”
云酽没什么意见,毕竟他又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给他们下毒。在这短暂的旅行中,他出奇地对一切事物都格外具有包容性,哪怕是赵祐辰这样喜怒阴晴不定的怪人。
他拉着错愕的白泽在店内坐下,拿餐巾纸擦拭着油腻腻的木桌。
“我们要跟他一起吃饭?”白泽不可置信地看向云酽,“跟这个神经病?”
他活见鬼一样盯着云酽的脸,上手捏了捏:“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那天我们走散之后你在哪儿撞到脑袋了?你以前不是最不喜欢这种情绪不稳定的人了吗?”
云酽被他的反应逗乐了:“我现在也不喜欢,只是觉得挺新奇的。”
他指了指站在前面点单的赵祐辰,和白泽说:“反正他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我们了,总不能真报警吧。”
解释了一番,白泽还是震惊得有些恍惚,对云酽是否撞到脑袋了这件事存疑。
几碟水色云纹盘呈着半个拳头大的生煎上桌,足足有十几个。面白松软,洒了飘香芝麻和葱花点缀,底部被煎得焦黄酥脆。
一起端来的还有纸皮小馄饨,飘着皱在一团的紫菜和零碎虾皮。白泽惊道:“这么大?这么多?”
坐在对面的赵祐辰纳闷:“我们三个男的有什么吃不完的?”
他言语中恨不得直说“没见识”三个字,白泽被他气得冒烟,顾忌云酽的心情,又不能怼回去,干脆不和他说话。
夹起生煎酥脆的底部,云酽也奇道:“以前真的没见过这么大的生煎。”
他小心翼翼夹进盘中,用筷子把它竖起夹住。其实他早就饿了,先是买了一份不合口味的烧麦,又跟着路痴白泽在小巷子里转悠这么久,肚子叫了好几声。
他咬了一口,被牢牢裹在面皮中的油润汤汁倾泻,满满的汁水把他的舌尖烫得酥麻,一瞬没了知觉,烧得口腔内壁仿佛着起火来。
以前他不是没吃过生煎,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苏式生煎的汤汁会这么多。
他着急忙慌把咬进口中的那一块咽下,红润的嘴唇未阖上,微微蜷起舌尖,抽着凉气为自己口腔降温。粉色的舌面在口腔中因为灼伤不断颤动,洁白的齿也上下开合。
云酽正难受着,一只手伸来捏住了他的脸颊,牙齿差点咬到口腔内壁的软肉,疼得他眼泪都掉下来了。
赵祐辰眼底划过短促而微妙的神情,最终露出诡计得逞的佞笑,打趣他:“好蠢,吃个生煎都能被烫到。”
坐在旁边的白泽瞳孔骤然一缩,眉宇间满是厌恶,简直想用馄饨泼他:“放手!你脑子有病就滚回精神病院去!”
他钳制着云酽脸颊的手还是没松开,云酽舌尖烫伤感逐渐消散,被他捏得像鸭子嘴,说话含糊不清:“唔!你放开唔!”
赵祐辰看他这样忍俊不禁,松开了那只手,捧腹大笑起来。
被松开后的云酽立马缩着脖子躲得他远远的,小声嘟囔:“果然是有点不太正常”
快要被敌意淹没的赵祐辰丝毫不在意,右手撑着脑袋,支在桌上,回答云酽很久很久之前的问题:“我不是来旅游的,我来参加我爸的婚礼。”
参加谁的婚礼都正常,参加自己爹妈的倒是新奇。云酽不计前嫌,好奇地问:“二婚?”
赵祐辰点了点头,说:“折腾了这么多年,我那后妈死活不愿意搬去北京,也不结婚,就为了寡母的身份更方便要前夫的抚养金。”
他无奈地一摊手:“这不,她儿子刚成年,要不到钱了,可算是愿意到北京跟我爸结婚了。”
“可是本来离本来不就必须给抚养金吗?”云酽疑惑地问,“何必还要浪费自己的时间?”
赵祐辰又笑起来,眼中明显有讥讽的意味:“就说你蠢吧。孤儿寡母不结婚,街坊邻居都有风言风语,逼得她儿子心里愧疚,管亲爹多要点儿钱咯。”
被亲妈逼迫着问亲爸张口要钱,云酽试图代入自己,都被涩得说不出话来。
刀子不割在他身上,赵祐辰还在说风凉话:“听说她儿子小时候不听话,爹妈离婚后执意去找他爸,把他妈折腾得跟精神状态出了问题一样,大病一场。从此以后咄咄逼人,对亲儿子跟仇人一样。”
“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赵祐辰最后这样总结,“不过我爸是真喜欢她,连带着那便宜儿子也喜欢。”
莫名被灌了一耳朵悲情的八卦,云酽连咬生煎时都蹙着眉头,不自觉同情起主人公:“说不定只是他想爸爸,小孩子又不懂事。”
“谁知道。”赵祐辰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他从兜里变戏法似的掏出来两张皱巴巴的请帖,“酒席就在明月楼,明天中午。”
他嘴角勾出一个怪异的微笑,目光在白泽和云酽两人中间来回流转:“你俩这样路痴又笨的,干脆明天中午来明月楼蹭饭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