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窦二的凉粉也不卖了,东门的摊子交给柳氏母子,而窦二带了常巧姑则跟窦夏他们赶了几辆驴车又跟何县丞派出的差役汇合了,一同往常家营去了,直到太阳落山,一行人才说说笑笑的回来。
“相逢,相逢啊,等急了吧?”李氏今天大胜而归,情绪十分高昂,“你快出来,婶子跟你说,今儿我跟你姐可给你娘儿几个报了仇了,哈哈哈哈,那姓常的一家啊,真真是现世报啊,痛快死了!”
“你们做了什么?快跟我说说,叫我也痛快痛快,”常相逢忙将已经凉好的绿豆水一人给他们倒了一碗,“我在家里闲着呢,油馍都烙好了,晚上你们都在家吃饭。”
李氏口快,干净利落的就将常家营里发生的一切给讲了一遍,“你姐脑子真好使,官差不是要将常安邦家产充公嘛,常家老大不肯啊,说是早就分家了,这次的事儿跟他们没关系。”
“你姐姐当时冲过去一拽常家老大媳妇身上的裙子,说那是你娘当年的,骂她为了霸占常家二房的家产,生生逼走了你们母女三人,那老婆娘的脸都青了,”李氏想起当时常老大媳妇的脸色,笑的直不起腰来,“常家老大可是又好几个孙女呢,看她家以后闺女还嫁不嫁的出去?”
洛阳人说亲是十分挑剔的,奉行“买猪看圈”,尤其是挑媳妇时,看打听丈母娘的人品是一定要的,常家出了这样的媳妇,常家的女儿和孙女能学到什么好?难道将来也到处占便宜不成?何况常家为了占亲兄弟遗孀的家产,不但赶走了孤儿寡母,还到处诬陷海氏不守妇道,这直接就是黑心了。
“就这些?”常相逢有些不满足,要是她,非挤兑着常老大的媳妇到他们家搜搜不可,何况当年逼迫海氏的人里,自己的大伯和大伯母也是主力军。
“哪儿啊,还有呢,常老三老婆没了,儿子的功名没了,他家大儿就闹着要分家,说是自己屋里的东西全是他媳妇的嫁妆,不肯充公,”李氏撇撇嘴,“咱们庄户人家的媳妇,哪有什么自己的嫁妆,又不是地主家,媳妇嫁过来,会带多少铺子多少田的,再说了,官差们是做什么吃的,能白跑一趟,直接拿链子将那两口子锁了,东西都拉走了。”
“你猜我跟他们说什么?”常巧姑刚巧过来给李氏添汤,歪着头轻声对常相逢道,“我跟常志良说,明明是两家占了我家的家产,可是受罪的只有三房,怨只怨你娘太蠢,被常家老大当了枪使。”
“噗,姐,原来你也是个腹黑女啊,”对待常家那样的村夫不用太高的手段,就这一句话,没了房子田地的常家三房,就不会叫常家大房好过的,要知道常家三房有三个壮劳力,而常家大房却只有一个儿子,其他的都是闺女。
“我还叫你夏叔跟武顺儿他们几个到常立山家里闹了一场,明明是人家小侯爷子给的凉粉方子,敢说是他们常家的,敢情这一村儿都是小偷儿啊,然后我说昨天小侯爷可是就在场呢,他们拿出证据来,证明这里常家几辈子的方子,嘁,当时那老东西就咽住了,我趁着官差在呢,就叫你夏叔他们将常家那个凉粉坊给砸了,还跟他们说,敢叫我知道常家营里出一坨凉粉,我就到官府告他们偷小侯爷府上的东西!”
这还真是懂得“仗势欺人”啊,常相逢冲李氏一伸大拇指,“婶子做的好,就该这样!”
得到常相逢的肯定,李氏也很得意,“这下还谁还跟咱抢凉粉儿的生意?!”
转眼又一个月满了,常相逢依然像上次一样,到汇宝楼去跟胡掌柜结账。
“常姑娘,你家大东家正在楼上呢,你们上去吧,”胡掌柜看到常相逢进来,忙起身道,他做了一辈子生意了,这点儿眼力见儿还是有的,今天令狐俨分明就是过来等常相逢的。
“见过令狐公子,”这次令狐俨没有查账,而是正在看面前摆的一盘子首饰。
“嗯,来啦,先坐,我把这些检查完了,咱们再说你们的账目,”令狐俨透过手中的赤金红宝石凤钗打量常相逢,他没有想到这个丫头居然有胆量跑到巩县去搬救兵,而且出手狠准,直接就掐了常家人的七寸,当初他真是小看了这个丫头了。
常相逢依言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下,不过她的目光被令狐俨桌上的那套红宝石首饰给吸引了,令狐俨手里拿的应该是个凤钗,桌子还上有一只差不多的,但是多了金丝穗子的应该叫步摇吧?还有那个中间一根棍儿顶着个长三角形的面儿,上面满是红宝石的东东又是什么?反正金晃晃光灿灿的真是好看。
“怎么?你也喜欢这些?噢,我说了句废话,没有女人不喜欢这些东西,”令狐俨懒洋洋举起常相逢盯着的那个“金灿灿”东西道,“这个是赤金红宝石分心,跟凤钗,步摇还有耳坠是一套的,我们汇宝楼出的新品,是不是很漂亮?”
“嗯,是挺漂亮,”没有女人不爱首饰,值钱是一方面,最主要的是这些它们都很美,越是贵重的材质,工艺就会越精良,设计也会更精美,“这东西做的确实漂亮,我能不能看看?”
“随便,反正这些东西也是要给女人们用的,你想试试也行,”令狐俨不以为然的点点头,捻起桌上的红宝石步摇,
常相逢看着步摇凤头上那细细的金流苏,摇摇头,“还是不要了,这东西看看就好,戴就算了,再弄坏了,杀了我也赔不起,何况那么大块金子多沉啊!”
“真的不试试?”汇宝楼的首饰还没有哪个女人能经得起诱惑的,令狐俨不认为常相逢有这个定力,“放心,戴戴就坏我们的招牌还要不要了?”
这东西真的很漂亮,凤眼上的两颗红宝石在阳光下流光溢彩,夺人心魄,可常相逢还是摇摇头,“大东家要是检查完了,咱们还是对账吧!”
东西再好也不会属于自己,在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身上花时间,还不如赚钱来的更实际。
令狐俨讶异的挑眉,他原以为常相逢只是推托一下,并不会真的拒绝,可看到送到自己面前的黄麻纸账本,令狐俨才发现自己真的有些不明白这个丫头了,“来人,跟胡掌柜说,这东西我看过了,收起来吧。”
令狐俨一推面前的首饰盘子,接过常相奉上的账目。
“如果海家肯认你们,哪怕是以远亲的名义将你们母女接回,这样的日子你就可以不再过,而你姐夫,年青力壮的,管个庄子还是可以的,”令狐俨一目十行的扫着那账目,口中却道。
这人还真八卦,常相逢心里微嗤,“是啊,如果海家肯认回我们,不但我娘可以摆脱段天生,我姐跟我都能过上阔小姐的生活,说不定那样的凤头钗我也能拥有呢!”
令狐俨是什么人,已经从常相逢的口气里听出了不屑,“难道不是么?明明有一条更容易的路可以去走。”
“姐夫,你觉得刚才令狐东家的提议怎么样?”常相逢转过头问窦二。
“这?”这问题窦二还真是没想过,挠了挠头道,“这是你们跟海家的事儿,我一个女婿的,想怎么办听你跟你姐的就是了,穷过富过不都是过么?现在咱们也挺好的。”
怎么样?常相逢含笑看着令狐俨,目光满是讥诮,每个人的追求都不一样,这些有钱人自然不会理解她们的选择,“我这人吧,很喜欢钱,但是呢,又信奉一句话,‘宁可站着死,绝不跪着生’,这去海家看人脸色的事,给再好的待遇我也不会去受那气的。”
“宁可站着死,也不跪着生?”令狐俨诧异的看住了常相逢,这样的话绝不是一个姑娘家能说出来的,在男人面前,女人就算是站着,那也是弯着腰的,而这个身姿笔直目光清亮的女人,只怕心里,连腰都是不肯弯的。
“呃,是我想岔了,以为你们有更好的生活可以过,就不需要再这么辛苦的到处送凉粉了,”
令狐俨浅浅一笑,“没想到常姑娘是有大志的。”从听说明奕陪着常相逢到巩县去,令狐俨就知道自己不能再坐视了,可是这个常相逢着实不是个好对付的,亲人?看上去常相逢对常巧姑这对夫妻还算是亲一些,可是一连自己亲娘都能冷漠以待的女人,一个敢拿碗去砸自己继父的女人,令狐俨不觉得拿亲情可以约束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