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焕骂了句酒囊饭袋,这才对仍站着的那几个迁坟人嚷道:&ldo;你们几个去把那东西给我起了出来,抬到县衙里去,小爷重重有赏,一人两贯钱!&rdo;此时连他这万户大县里的县丞尉的月俸也不过十贯的钱,两贯确是不少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话音刚落,方才探头瞧过一眼棺底的那人便道:&ldo;不就一尊宝柩,连那夫人都如此胆色过人,我等再推脱,可就没了脸皮了。&rdo;说着已是拿了家伙,几步便到了坑边,扑通一下跳了下去。他那几个同伴见状,立时也是纷纷跟了过去。方才那几个本已后退的衙役一听抬这东西竟有如此的进项,一下也眼馋了起来,巴巴地望着杨焕道:&ldo;大人,我们这就去抬,还有赏钱吗?&rdo;杨焕呸了一声,正要骂人,那几个坑底的人已是高声叫道:&ldo;棺底都要烂了,须得多绕几圈绳子,再来几人在中间一道抬,这才稳妥。&rdo;那几个衙役听得坑底叫声,不等杨焕开口,已是争先恐后地跳下了土坑,怕迟了被人占了位置。至于赏钱,这县太爷上任虽没多久,出手那是啪啪地大方,不愁过后不给银钱。人多好办事,棺盖被合了回去,又有个脑子好使点的衙役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了扇破门板,一干人一道将那棺材抬上了板子,又一圈圈绕了麻绳,密密匝匝的,这才吆喝一声,抬起了棺材,往那县衙去了。围观之人见热闹已过,虽散去了些,只仍有不少跟在后面一道往县衙去的。一路之上,只见七八个壮汉一道抬了个棺材开路在前,后面跟了一长溜的人,场面蔚为壮观。棺材从那偏门入,被抬进了县衙里的停尸房,众人又聚在县衙边上议论纷纷了许久,这才慢慢散了去。一番折腾下来,天色也已是黑了。这停尸房在前衙的一个旮旯角落里,平日本就没有人气,此时放进了这么一尊宝柩,阖衙的人都是退避三舍,走路也要绕道过了。已是戌时,晚风拂过,身上仍是能感觉到此时炎夏的几分暑热,许适容和青玉小雀几个正坐在院落里纳凉。青玉平日话也不多,此时倒都是小雀和小蝶在叽叽咕咕说个不停,无非都是些阿猫阿狗打架的话。&ldo;夫人的见识和胆色,便是须眉也难比肩,青玉甚是敬佩。&rdo;许适容正想着明日的事情,突听青玉这样说道,看了她一眼,见月光下她望着自己,神色间满是敬佩,只微微笑了下,没有作声。她自跟到了此地,虽以奴仆自居,只这县衙后院不大,人口简单,也没多少事情。她也是个沉静的,不大外出,见了杨焕更是躲得远远,到此一个多月,连个照面都未曾打过。她说过便罢,却是引来了边上小雀小蝶的话头,也不说那阿猫阿狗了,只围着许适容叹道:&ldo;夫人随了小公爷到了此处,竟是比那男子还要了得。我听前衙里的丁小哥说今日坟场里连那男人都有吓白了脸软手软脚的,夫人竟是面不改色。夫人你当真不怕吗?听说那起了出来的就停在前面,我觉着心里有些发毛呢。&rdo;许适容笑了下道:&ldo;起先自然也是怕的。只知道了这也是门学问,便没什么好怕了。&rdo;小雀小蝶仍是摇头,正要再多问几句,突听后面响起了个脚步声,回头见是知县大人,急忙便收拾了东西退下。许适容见杨焕来了,仍坐在那里没动,只对他微微点了下头道:&ldo;过来有事吗?&rdo;杨焕拎了张小竹椅,坐到了她身边,盯着她脸看了半日,这才闷闷道:&ldo;你叫人在那停尸房外的院子里架起个大海锅,又搬了柴火,到底是要做什么?&rdo;许适容看了他一眼,想了下,这才道:&ldo;我自有用处。你既是来了,便跟你说下,明日叫几个人把那院子封了起来,除了史安,谁都不许进来。&rdo;杨焕一窒:&ldo;连我都不准吗?&rdo;听他话里似是有些吃味,许适容摇了摇头,正色道:&ldo;不叫你来,是为了你好。你莫把我一片好心当驴肝肺了。&rdo;说完自顾起了身,便朝屋里走去。杨焕跟了几步,还未到门口,便听她屋子门砰一声合了上去。呆愣了半晌,这才慢慢去了。第二日许适容起了身,拿了自己用洗净的猪尿泡fèng出的一双手套,朝那停尸房去了。见路口果然已经站了两个衙役在封道,史安也已是站在那里了,打了声招呼,便往里面去了。史安与这县令夫人几次接触下来,知晓她是个不讲究虚礼的,便也跟了进去。见到院子里那架起的放满了水的大海锅和地上的柴火,虽是有些不解,只也不多问,跟着她便进了停尸房。未等许适容开口,自己过去便掀开了棺盖。因了天气炎热,仍有一股臭味传出,只比起昨日刚揭棺之时,已是淡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