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手,藏在长袖里,已然绞得发白。
苏令蛮想起巧心,想起小八,忽而又觉得着实没什么意思。在她十四年的人生里,阿爹从来缺席,阿娘虽好些,可也时常掉链子,唯有巧心和小八常随身边,一个心细如发,照顾妥帖,一个心直口快,嘴甜似蜜。
如今突然这两人不能信了‐‐
连空气都透着股茫然,苏令蛮揩了揩眼角,发觉竟然一点泪意都无,仿佛是自中毒伊始,心底便早知有这么一天来临似的。
麇谷居士抚了抚苏小娘子的发顶,难得柔声解释:
&ldo;糙岭菇无色无味,泡入水中本不该被你察觉。只你平日泡惯了老夫配的养身汤,黑心糙与其中一味药冲了,将这馨香之气变得有一点涩,你才会发觉。不过‐‐&rdo;
苏令蛮眨了眨眼,一双瞳仁安静地看着麇谷居士,并不催促。
&ldo;不过这毒,所下剂量极少,依老夫看,二娘子便是泡了,也不过起些皮疹,过个十天半个月,皮疹便会自动褪下。&rdo;麇谷不大想得明白。
苏令蛮却立刻意识过来了:后日就是寒食节!
若她这几日起了皮疹,自然是不能见人的,更去不了寒食节,可冒着被发现的危险,下这么个不痛不痒的药,只为阻止她去寒食节,怎么看都不是一笔合算的买卖。
浴桶内的水已经冷透,麇谷居士拎着藤箱坐到了屏风另外一边的圆桌旁,给自己斟了杯茶,喝了口才慢悠悠道:&ldo;想那么多作甚?不如将人提上来问一问。&rdo;
&ldo;居士所言极是。&rdo;
苏令蛮朝绿萝点了点头,绿萝知几,几个纵步便跳出了窗,一声呼哨,暗处人影纵横,不一会便四散开来,去提人了。
麇谷心中奇怪,只觉得这手功夫哪里见过似的,房内两人均未吭声,一时安静了下去,他忽而击掌道:&ldo;老夫知道了!这丫头是,是,是‐‐&rdo;
&ldo;就是阿蛮从杨郎君那千辛万苦要回来的暗卫。&rdo;苏令蛮帮他说了。
&ldo;对对对,老夫差点忘记这一茬了。&rdo;麇谷敲了敲脑袋,笑道:&ldo;我这师弟,最爱藏着掖着,就是脾气太差!&rdo;
苏令蛮惊奇地看了他一眼,便心情再差,也忍不住想:这莫非就是古人常说的五十步笑百步?居士还好意思说别人脾气差?!
正想着,南窗口一动,一连几个被捆得严严实实的都被巧劲一股脑地丢进了房里,有些人甚至还未反应过来,正不断挣扎着,面露惊恐。
小八、小刀,厨房烧火的李婆子,就缺一个巧心了。
苏令蛮不动如山地坐着,门口一阵轻巧的足音响起,巧心掀帘进了来,脸上还带了点微微的笑意,不过短短时间身上竟已换了件簇新的裙子,发髻也重新绾过,斜插着一支精细的花簪。
绿萝悄无声息地跟在了后面。
苏令蛮仿佛意识到什么,坐直了身体。
&ldo;二娘子安好。&rdo;巧心走到她面前,矮下身子恭恭敬敬地磕了几个响头。苏令蛮不让不避地受了这礼,小八抬头,嘴里塞着布,懵懵懂懂地看着这一切。
苏令蛮挥手示意绿萝将这些人口里的布取了。
&ldo;莫呼出声。&rdo;
小刀身子抖成了糠筛,她想起前阵子杖毙的春雨,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厨房的李婆子垂着脑袋,恨不得将自己缩成一团,好让贵人看不见自己。
巧心温温柔柔地道:&ldo;诸位不必担忧,此事全因巧心而起,绝不牵累诸位。&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