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看一眼,会觉得这和尚生得平平无奇,甚是不起眼,现在再看,倒也不是这和尚的相貌起了什么变化,可瞧那干干净净的面目,明明是再平凡不过,结合在一起竟让人觉得顺眼得很。“方才有事耽搁了,差点便误了时辰——”只看那双眼眸炯炯,却温润如水,似能包容万物一般,令人不知不觉便静下心来。江燕云端起药碗,那药味儿极苦,如吞黄莲,便是江燕云再能忍也不免皱眉。可这次他放下药碗的时候,却见和尚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包东西。玄空道:“这是松子糖,施主如果喜欢,可用它来解解苦。”——这包松子糖,是和尚特地买来的。寺里的师弟们生病时也不爱喝药,玄空屋里便常备着一包糖,好用来哄哄小师弟。他这般做,怕是无意中把这人当成了自个儿师兄弟来照料。江燕云看着那包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玄空见他迟迟不接,猛地想起自己此举恐怕是有些唐突,面上顿时有些讪讪,正欲收回来,江燕云却将那油包纸接过来,指尖轻轻地碰到了和尚的手。玄空微怔,收回来时,袖子下的掌心微微屈了屈,便听前头的声音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声:“多谢。”夜里,雨淅淅沥沥地落着。江燕云运转完内功,徐徐睁开眼,两目一片清明。一个月下来的修生养习,让凌乱的内息终于调整顺当,如今他经络通畅,体内真气不再有滞涩之感,乃是大好之征。江燕云并无困意,遂起身走动。他来到书案前,桌案上只摆着墨砚毫笔,一边叠着纸,也算一应俱全。他将那纸张展开,上头写着字,原来是和尚未抄完的经。那字迹齐整利落,颇是眼熟,想架子上的那些书,也是那和尚一笔一笔抄写下来的。手指轻轻拂过最后的那一团墨渍,他又想到那个雨夜——薄如蝉翼的剑,从雨滴间划过,刺穿胸膛。他看着那张脸,那一瞬,他也有恍惚,不明白为何明明曾经亲如兄弟之人,到最后亦要置他于死。“江燕云,没人真心待你,这是你的命——”那人只有这么一句遗言。然后,死不瞑目。没人会真心待你……江燕云目光微敛,手指紧紧收拢。那诵经声混在雨声之中,轻轻慢慢,悠悠远远。后来,止住。玄空放下合十的双手,看向屋外,雨水沿着屋檐坠落,画面朦胧,一切都好似一场不真切的梦。——他知道,那个人走了。xxxxxxxxxxx《阿江》的番外还在纠结要不要贴完个志补肉的样子哈哈哈哈,因为我发现你们个志都不repo番外啊,我是个没留言会死星人啊!!!《媚蛇》的番外决定下来了,就4p肉吧(喂)之后会放个拔草向试阅ww,出完这两本,应该就告一段落了,个志做下来一直感觉不太顺利,可能我还是适合随便写写文吧,之前本来想不做了,奈何已经开始了,就有始有终吧,摊手。个志预售暂定在9月这样子,小马驹会先停一阵子,我还在寻找方向中w,可能最近有点脱腐了吧。番外《无题》(三)和尚的屋子空了出来,那人离去之后的第三日,玄空方进去整理了一番。屋子里十分整洁,连被子都叠得齐整,茶杯倒扣在桌案上,连那包松子糖亦原封不动地放在原处。那人离开时未曾留下只字片语,就和他来时一样,亦未带来什么,就好似这里不曾有过另一个人。于是,玄空的日子又回到了先前那时候——白日念佛,夜里抄经,他仿佛从未有闲下来的时候。这就是和尚的修行,十年如一日,之前的变化,也不过是和那滴落在水潭里的雨滴一样,轻轻地荡漾起一波涟漪,终要归于沉寂。雨水打在枝叶上,和尚的草鞋踩过了泥泞。他拿着一柄油伞,行过浦江,却见有人群聚拢在岸边。这阵日子雨断断续续地下着,江水泛滥,安陵上下生计就靠这条江了,无奈江河凶险,打渔的都没胆子轻易出船,可也总有不要命的人在。“……那人说什么都要过江,一口气出了二两银子,牛二也是为了多挣几个钱。”“那现在他媳妇儿可怎么办啊,孩子还没满月,还有个老母亲——”玄空听了那路人的话,心下一凉。油伞落在泥地上,大风一吹,便飘到汹涌的河里。“麻烦让一让——”和尚挤了进去,村民们纷纷叫了声“小师父”,让开了路。就见那前方横着两个尸体,用席子草草地掩了。牛二家的媳妇儿抱着其中一个哭得呼天喊地,另一个尸身却无人认领。玄空疾步过去,也不管是否犯了忌讳,掀开席子一看——死者的脸已经被水给泡发了,可和尚还认得出人来。不是他……玄空觉着心上有什么一瞬间落了下来,又觉自己这想法实在罪过,便将那席子再次掩上,低声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和尚为死者念了往生咒,超渡之后,便同人安排,将尸体抬走。夜里,雨未歇。玄空伏于案前抄经。烛火摇曳,明明暗暗。他一个恍惚,墨渍便在纸上晕开。玄空看着字,正是出神之际,蓦然听见一阵声响——急促的步伐声响起,和尚推开门,往里一觑,便见那窗门被风吹得开开合合。“……”玄空看了一阵,许是确认了确无第二个人,这才走了过去。夜里风大,木闩已经腐蚀,这才被轻易吹开。玄空正要将窗户关上的时候,目光在那不远处的柳树上一落。细雨飘下,树影绰绰,哪有什么人影。玄空回到案前,重新展开一张纸,这一次他只写了几笔,便又停了下来。抄经为使心静,那,若是越抄越乱呢?——玄者,天时也;离心无境,离境无心,境由心生,心生种种法生,心灭种种法灭,则所谓空也。碧落寺大殿内,无空法师看着弟子。玄空跪于他面前,听那空远的声音说:“玄空,你的‘心’,并不在此。”师父说,他有佛缘,却无佛心。他奉师父的命,离开碧落寺,云游四海。后来,他来到这间破庙,不知不觉便过了两年。玄空站起,那包松子糖依旧原封不动。他将油包纸打开来,拈起一颗,放入嘴里,细细嚼着,只觉甜中带涩。屋外,雨水点点,淌湿了肩。他按下斗笠,身影逐渐没入雨中。xxx这一日,和尚来到镇上的闹市。他每隔数日都会来到此为病人义诊,每每他人还未到,等的人已经排到了巷尾。看那和尚正替人把脉,不管对谁都温和恭谦,便是问得多了也不觉烦躁。那些病人拿着和尚写的药帖,无不感激地道:“多谢小师父,小师父宅心仁厚,佛祖必当保佑。”玄空回了一声“善哉”,平和地道出家人慈悲为怀,不敢居功。就这样,和尚从早忙到了午后,连水都没空喝上一口。好容易瞧完了最后一个,玄空这才总算歇了口气。他用袖子擦了擦汗,喝了几口壶子里的凉水,接着打开包裹,拿出两个草团子。刚要打开的时候,眼角便瞥见了一个站在角落的小乞儿。眼下各地动乱,田地欠收,放眼看去,一条街上多的是人卖儿卖女,一个干干净净的小童还不过几吊钱,猪肉都还要二十吊钱呢。玄空莞尔,将手里草团子递向乞儿,说:“拿吧。”此时,忽而有人惊声叫道:“——那帮马贼又来了!”所有人脸色大变,登时间整个镇子便乱成一团——那些商贩慌乱地收拾一通,街上其他人匆忙跑走,冲回屋里紧关门户。眼前突然一片混乱,玄空被行人来回推挤,没一会儿便听见一阵马蹄声。来人是一帮山上的马贼,这些山贼一年前来到此处,本来还只是在山路打劫行人,后来胆子越养越肥,直接到镇上来作乱,半年前还摘了本地衙门的脑袋。从那时候起,这些贼人便更加无法无天,明目张胆地命镇上的人每月都要上缴财物。那些山贼骑着马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丝毫不惜人命,见伤着人,反是一脸洋洋得意。为首的头子挥舞着大马刀,喝道:“想跑!先给爷爷把保命钱交出来!”接着,十几个山贼跃下马,推翻摊贩,强抢财物,若给不出,就朝人拳打脚踢。此时,忽然响起了女子的尖叫声,原来是那卖鱼的老头儿的孙女被山贼给擒住了。老头颤巍巍地向那贼人磕头求道:“几位爷行行好,你们也看见了,江水涨潮,这阵子实在出不了船,老叟就剩下这么个孙女儿——”他话未说完,就被山贼给一脚踢翻,那姑娘凄声叫道:“爷爷!”“没钱?没钱就拿人来换!”那些山贼狞笑数声,看着姑娘的眼神极其冒犯下流。众人敢怒却不敢言,想来那些山贼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等龌龊事。老头儿倒地后仍不死心,爬上去抓住那抢人的山贼,竟是难缠的紧。那贼人耐性全失,正欲拔刀杀人的时候,玄空冲了出来,喊道:“刀下留人!”“又是你这个臭和尚——”那些山贼一眼便认出了这破庙里的和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