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不见苏淮君,怎一来便惹得天权君这般恼火。”贪狼星君的声音传来,随后我便看见文昌帝君、贪狼星君、武曲星君和司命一同从里屋出来,原是文昌帝君同贪狼星君在里面下棋。天权将笔搁下,朝文昌帝君拱了拱手,略带歉意地说:“让帝君见笑了。苏淮君刚从凡间回来,他年纪尚小,不懂这些,难免说错话。”我听说过文昌帝君的名讳,他是统管南斗六星君的帝君,与天权共同掌管凡间文运。难怪我方才见天聋地哑在玄冥宫外候着,还以为是我看错了。文昌帝君瞧了我一眼,道:“我自然不会当真。只是这小狐狸不懂天庭律法,今日这话我听了只当玩笑话,若是被旁人听了,怕是要生是非。星君若得空闲,应当好好管教一番才是。”我怎就需要天权管教了?但这位帝君说的不假,我方才只想着哄天权理我,口不择言,确实说了不该说的话,也难怪天权要生气。我朝文昌帝君行了个礼,笑道:“苏淮见过文昌帝君。帝君方才所言苏淮皆记下了,日后定将天庭律法牢记于心,不给天权君惹麻烦。”文昌帝君与司命走后,天权敲了下我的脑袋,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模样,叹道:“我不是叫你莫要再说了么?”我委屈地说:“我还以为你是生气,方才不愿听我说话,怎知帝君在此。”“你进来时没看见天聋地哑么?”天权的语气中透着无奈。“我见着了。”我越说越小声,“可我飞得急,瞧得不真切。”平日在北斗几位星君面前,我便是同天权撒个娇,亦或是说错什么话,天权不会在意,几位星君也不会往心里去。可这回偏偏是初次相见的文昌帝君,这叫我往后见着他了该如何才好。我知自己有错在先,只能将目光投向贪狼星君和武曲星君,祈求他们能帮我说话。贪狼星君大笑道:“你便莫要再怪他了,他此番丢了脸,怕是以后再也不敢了。”我狠狠地点了点头,这脸确实是丢大了。武曲星君却同我道:“你可知方才险些我们便要上诛仙台听你理论了。”“我又不是天庭的神仙,青丘是不讲究这些的,说了也无妨。”天权只是叹气。“你虽不是,可天权君却是实实在在的文曲星君。他若是跳了,你可就愿意了?”武曲星君说着看向天权,天权已经回去作画了。我直摇头,跑到天权跟前,可怜巴巴地说:“天权,你便原谅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日日在你这抄写律法,定不会再犯了。若是真怪罪下来了,我便替你跳诛仙台去。你”一抹愠色上了天权的脸,未等我说完,他便愤愤道:“你若再说胡话,便回青丘去。”贪狼星君笑道:“天权君哪舍得你跳诛仙台,苏淮君莫要再说错话了。”我正想说些什么,只见天权将笔搁下,揉了揉脑袋,有气无力地说:“罢了罢了,你们都回去吧。我想歇会了。”我退出了玄冥宫,拜别了两位星君,垂头丧气地回了青丘。天权不会真的同我生气,可我却每每惹得他心情烦闷。二哥与仙友出游去了,只剩长姐在。她见我这般模样,笑道:“我方才回来,见你往天宫去了。想来你最好找文曲星君玩,怎还闷闷不乐的?”我将事情同长姐讲了,长姐摸了摸我的脑袋,问道:“你当真看上文曲星君了?”我急忙摇头,道:“我便只是时而爱同他讲几句俏皮话,不曾想过别的什么。”“那便好。”如我所料,文清高中榜首,衣锦还乡,娶了凝儿为妻。一年后,凝儿为文清添了一双儿女。再十年,凝儿恶疾缠身,煎熬了半年,终归离世。文清心中悲切,一夜白发。文清一生便只娶了凝儿一个,凝儿走后,他也不曾再娶。又十年,文清辞官,踏上前往蜀山的路途,因遇妖物,不慎坠崖。就在文清坠崖前几日,我在天上与天权喝酒时,将我与文清的梦境同他讲了。我道:“倘若真有此事,你可莫要阻止我。”天权闻言不语。我只记得我喝了几杯便不省人事,再醒来已是一日之后。我睡在天权的床上,只觉得周遭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似乎是文清在时的感觉。我起身,不确定地喊道:“文清,可是你么?”只见天权手执玉扇,款款而来,他道:“文清君一介凡夫俗子,怎会在我这玄冥宫中,你莫不是想他想魔怔了?”我瞧着他的玉扇,一笑,道:“是了,他怎会在玄冥宫呢。”我下了床,走到天权面前,细细地看着他的玉扇,问道:“这是你新得的仙器么?倒有些许像我此前拿走的扇坠。它可有名字么?”天权想了想,道:“莫念。”我笑他道:“你的琴叫留虚,你的萧叫无为,如今你的扇又起名莫念。”天权摇了摇扇,道:“虚留浮生万余载,有缘无需为,无缘莫相念。”“是了,有缘无需为,无缘莫相念,真真是这个理。”自我回仙界之后便时常梦见文清,我问过天权,他说是我太想念文清的缘故。我想下凡去找文清,可天权说:“你若再不勤加修炼,怕是挨不过下一次的劫难。”我成仙后的两次历劫都恰发生在玄冥宫内,因而除了从灵狐飞升作狐仙那次,其他都是天权替我受的,我想着确实不能再叫他替我了,便断了下凡的念头,老老实实留在玄冥宫修炼。近来,天权日日同文昌帝君前往紫微宫,批天下文运之章。我觉得无聊,便去天府宫寻司命。司命正瞧着他的命格簿子,还时不时拿起边上的笔往上面写些什么。我走过去瞧了瞧,问道:“你可能同我讲,文清之后如何了?”司命合上簿子,道:“你这会儿才想起沈文清,可知他早已在孟婆那喝了数碗汤,在人间走了好几遭了。”“那他如今在何处?”司命抬眼看了我一下,又装模作样地翻开他的命格簿子,道:“沈文清此世名为刘温恒,是扬州刘府二公子,现应在前往蜀山的途中。”我曾同文清说过,我在蜀山修习仙法,听闻这一世他也要前去蜀山,不免惊讶,便问道:“他此去蜀山所为何事?”司命道:“恰逢蜀山招收新弟子,自然是去拜师的。这一世的文清君已非文弱书生了。”我想了想,这天权成日在忙,只叫我自个儿在玄冥宫修炼,那我倒不如去蜀山玩玩,反正这凡间一年也不过天上一日的光阴。司命看穿了我的心思,摇头道:“他虽是沈文清转世,但总归不是沈文清。”“无妨。我与他重新认识便好,兴许日后还能当仙友。”我去了玄冥宫,给天权留了字条,便携上我的凌华剑赶往蜀山。谁料天权今日回来得早,我方出门半刻他便回来了。他见了字条,看着门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蜀山在凡间享有盛名,在仙界也时有耳闻,虽不如昆仑仙山、蓬莱仙岛、瀛洲等是大有名气的仙境,却胜在它地处凡间。仙境难寻,但颇有仙界风范的蜀山却还有机会一见,而我此前也见过三两个源自蜀山的仙人,确实气度不凡。我想着此次下凡,若能亲眼见识蜀山的修习之道,倒也是赚了。只是蜀山招收新弟子,规矩颇多,我本是仙君,自然不把这些当回事,却不知文清能否过得了关,如若不然,我这下凡的本意也没能达到。我御剑在凡间寻找文清的踪影,却没找到,便捏了隐身诀,直接到考试的山下等着。来的人多,不乏浑水摸鱼者,也有企图通过进入蜀山来改变自己穷苦命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