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躁之下,他大手一挥,喝道:“给我上,硬攻进去!”
他这一声令下,身后的军士竟无一动弹。顾忘苦满面臊红,恼羞成怒:“你们都不听爷的话,放跑了这府里的人,回去怎样和王爷交代?!”
姜红菱在里面听着,猜到外头动静,讥讽道:“你在家时便人嫌鬼憎,如今连手下人也不听你的。哪里找来一班乌合之众……”
她话未说完,却听另一人道:“红菱,你还是将门打开,我们断然不会为难于你。我知道你是被逼嫁进侯府的,没必要为他们送了性命。”
姜红菱听见这人的嗓音,更是讶然,停了片刻方才说道:“章公子,你可是仕宦门第的出身,怎么也和反贼做到了一处?”
这门外领兵之人,正是章梓君。
章梓君凝视着那紧闭的门板,静默了片时,扬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世间常理。顾思杳蹚这趟浑水,所为为何,你心中自也明白,不过各为其主罢了。何况,顾思杳伙同齐王,阴谋构陷反贼,如今还要蒙蔽毓王殿下,他才是真正的反贼。我等如今是奉了怀王的口谕,前来擒拿他去御前问话的。你且将门打开,以咱们往昔的交情,我担保不会为难于你。”他这话一出口,顾忘苦便扫了他一眼,眼神之中颇为不屑。
姜红菱听了他这番话,心中顿时雪亮,晓得必是怀王提前发难了,也懒怠再同他们分辨,只嘲讽了一句:“你这话,还是拿去糊弄三岁的娃儿罢!”便再不理会,任凭外头如何叫骂,只是充耳不闻,倒向那苏木低低吩咐道:“只要他们有所举动,咱们便先行下手,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苏木是行伍出身,自然会意,微微颔首,并没言语。
侯府门外那些叛军见门里没有动静,渐渐失了耐性,躁动起来。
顾忘苦又在一旁冷嘲热讽:“你要怜香惜玉,人家却不领你的情。我一早告诉过你,这□□和顾思杳有私情,她心里哪还记得着你这个青梅竹马的哥哥?你要再拖延下去,待天亮了,事情可就更棘手了。今夜咱们若是无果而反,王爷那边可没法交差!”
章梓君脸上阴晴不定,忽然长叹了口气,将手一挥。
身后的兵士这方有所动作,那顾忘苦更是精神大振,指手画脚,连声吆喝指挥攻门。
便在此时,只见一道冷光自一旁屋顶破空而下,噗的一声,正中那顾忘苦的背心。
顾忘苦只觉背上似被什么击中,衣衫一片湿热,伸手一抹,只见满手血红,剧痛难耐,不觉大叫一声,自马背翻身摔在地下。
两侧屋顶,箭如雨下,顿时便射倒了十人。
叛军中一片骚乱,章梓君却极是沉着,寒着一张脸一面命两侧军士架起盾牌抵挡箭矢,一面令前排的军士以巨木攻门。
不过少顷功夫,门柄便被撞断,一众叛军鱼贯而入,同在侯府守卫打斗起来。
霎时间,侯府门前刀枪剑影,杀声震天。
自打惊变,姜红菱虽一向沉着冷静,但到底只是个深闺少妇,见了这等血腥场景,也忍不住惊魂变色。
她立在阶上,一眼便望见了人群中的章梓君。那厮一脸血污,满面狰狞,真如疯兽一般。
章梓君亦看见了姜红菱,脸色阴沉,大步上前。他是否真的爱这个女人,已经无关紧要了。但到底是为了她,他才走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刘家,不过是他攀拉怀王的垫脚石。堵上了满门的声名性命,他才得来这个机会。如今人就在眼前,他目中已无其他。
姜红菱见他来势凶恶,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苏木拔剑,迎了上去。章梓君虽是仕宦门第公子的出身,却有着一身的好武艺,两人一时打的难分难解。
姜红菱放眼望去,只见守卫们虽各自血勇酣战,但奈何叛军人数众多,寡不敌众,已隐隐有落下风之势。
她心中慌乱如麻,绝望正一丝丝的自心底冒了出来。死过一次的人,原是不怕死的。但今生已不比前世,她心底有着放不下的人,倘或她就此死去,再不能见他,那如何甘心?
正当危急之际,叛军之中忽有人大声喊道:“先锋,街东头有禁军赶来!”
章梓君心神一乱,胳臂上便为苏木划出了一道口子。
他向后跃开,喝问道:“来了多少人马?!可看清了?!”
那人回道:“看清楚了,确是禁军!两列人马,约有一百余人!”
章梓君心中略一估量,禁军人数虽与自己的兵马不相上下,但如此一来,今夜只怕再难成事。他们此次出来,并未告知怀王,乃是私下调动了兵马。若再与禁军起了冲突,怀王跟前是更难以交代。
章梓君倒是个果决利落之人,脸色微沉,立时下令撤退。临去之际,却又回望了姜红菱一眼。
一众叛军扛了同伴尸首,如潮水一般,顷刻间退了个干净。
侯府众人皆是一身血污,各自惊魂未定。
姜红菱立在原地,看着这满地狼藉,竟而怔了。
只这少顷功夫,门外便传来整齐的脚步声响,又有一列军士涌入府中。
众人不知又出了什么变故,围在了姜红菱身侧,将她挡在身后。
这起兵士进得府中,只将侯府围住,却并无什么无礼举动。
又片刻,但见一头戴金冠的俊秀青年,大步迈入门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