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闻璟道:“张道士说的照拂,是让我指引,可不是让我护着她。”
“再说”,他眉头轻蹙,神色莫名,“只是按照张道士的旨意把她放在我的棋盘上,能不能走向棋盘中心,得看她自己的本事。”
“我谢闻璟不助无用之人。”
话落,他将手里的玉兰轻轻抛落。
玉兰总是春日第一个开花的,可惜谢得太快,待百花争艳时,它早已化作花泥。
谢闻璟不喜欢这样。
他眼前闪过女孩娇俏的笑容和嗔怒的眸子。
希望那个“玉岚”是自山间吹来的劲风,吹得京城天翻地覆才好。
谢闻璟掏出折扇,轻点眉心,话里带着自得,“不过这丫头也是幸运,能得到我这样温柔善良又心慈手软,胸襟广阔而且知识渊博的先生单独指导,前途定会一片光明。”
洛七皱眉想了想,还是没憋住话,问:“世子这是在说谁?”
谢闻璟一哽,“…罢了,蠢物。”
接连几天的大晴天,使得四月末的天有些燥热,天上飘着几片稀薄的云,但人们还感觉闷得慌。
杜府的槐花开了几朵,香气已是浓郁。
杜玉岚在屋里做着针线,身后的窗开了道小缝通风,也带进来阵阵槐香。
香气浓郁,让她心里乱糟糟的。
“嘶!”
她倒吸一口冷气,见指尖又渗出了血珠,赶忙含进嘴里。
这是她第三次被针扎了。
旁边的阿莲搁下绣绷,叹了口气,“姑娘别气了,你就是把人骂死他也不知道,还作践坏了自己的身子。”
杜玉岚把指头拿出来,见上面不冒血珠,便拿帕子随便一缠。
她嘴里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也来不及漱口,狠狠地把顶针扎进布面上,再随手往桌上一撩。
“我这会儿哪有心情做这些蠢物!”她还是气得不行,又拿过绣绷刺了两下泄愤。
“这两天就没一件事顺心!八百两银子今晚就要飞了!”
她心里有火却无济于事,只能在这闺房里拿可怜的帕子泄愤。
昨儿柳青华见她怒气冲天地回了府,便知事情再无转圜余地,经历这两天的起起伏伏,她倒静下心了,先吩咐青罗把连夜赶出来的七十匹扎起来,又给皖南的祖父寄去了信。
最后给了杜玉岚这块上好的绸绢,让她在上面绣花,修身养性。
阿莲心疼绸绢便从杜玉岚手下抢了过来,看了一眼,嘴角忍不住抽搐。
绸绢中心是一朵芍药花,淡粉的花瓣配着碧绿的叶子,映在月白的底色上甚是好看。
可惜芍药旁边绣了一只王八。
那王八更是栩栩如生,前两只爪扒在叶上,正伸着脖子要吃那花瓣。
眼珠都绣上了高光。
阿莲将绣绷慢慢放下,对杜玉岚的审美产生了怀疑,更庆幸这绸绢已经被她扎毁了。
杜玉岚背着手在房里转悠,纾解心里郁气,又忍不住打起了算盘。
最近不知为何,铺子营收不景气,八百两银子正好是四个铺子一季的收入。
这八百两银子倒掏空不了杜家的底,对于皖南的基业来说更是九牛一毛,可最近商税又涨了,四个铺子的租金也涨了,正是月末交租交税的时候,偏偏又出了这事。
这事来得蹊跷,官府说在围栏上发现了脚印,又在染缸里提出了石灰和墨质,可单凭这些证据又找不到人。
这个案子就僵持了。
杜玉岚越走越快,头上斜插的簪子慢慢滑落,几缕乌发轻轻地落在她肩上,又垂至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