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手未曾料到会有这样一番变故,震惊地看着她:&ldo;你这是要做什么?&rdo;
陈照水道:&ldo;若说杀人无罪,你何故逼迫于我?如说杀人有罪,你又为何不惩治他?哪怕论及尊卑,我受封凉侯,后又入了元岛,哪里又比不上这个庶人了?&rdo;
铁手不能辩驳,只苦笑一声。
陈照水忽然低下头,眼睫上下翻动掀起一阵极为细碎的风,好一会儿才又抬起头:&ldo;算了,刀子还你,人也还你,我要回家了。&rdo;
她反手将匕首插入墙中,又把白愁飞丢到铁手的怀里,也不再管别的事情了,一步一步慢慢往外走。
陈照水才迈出破板门,迎面就撞上行色匆匆的苏梦枕。
苏梦枕道:&ldo;你怎么了?&rdo;
陈照水摇了摇头,不肯说话,只绕开苏梦枕接着往前走,她又走了几步,才转过身,&ldo;看&rdo;着被苏梦枕握住的手腕,极轻声地道:&ldo;放开我。&rdo;
苏梦枕反而握得更紧,他皱起眉又问了一句:&ldo;你到底怎么了?&rdo;
杨无邪和王小石落后苏梦枕几步,此时也已赶到。杨无邪一路上已听了王小石所述的见闻,此时往屋内张望了一眼,将事情经过猜到了七八分,神色中也带了些忧虑。
陈照水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像是浮在云上一般,非得全神贯注才能听清:&ldo;我冷。&rdo;陈照水的手确实冰凉。她话音刚落,一件杏色的外袍便落下,披在她的肩头,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杨无邪与铁手交谈了几句后,走回苏梦枕身边叫了一声&ldo;公子&rdo;,满含忧虑地道:&ldo;陈姑娘那天听到的,唐池那天所说的,应当全部属实。&rdo;他指的是白愁飞与雷媚暗通款曲。
苏梦枕拉着陈照水又踏入了破板门。他看了一眼唐池的尸体,又看了白愁飞和雷媚的惨状,才侧过身对陈照水道:&ldo;你这样做有些过了。&rdo;
陈照水道:&ldo;可他们要杀我。&rdo;
苏梦枕道:&ldo;他要杀你,你杀了他就是了,何苦要折磨他?&rdo;
陈照水沉默了一会儿,才又开口道:&ldo;杨叔叔也这样想?&rdo;
杨无邪点了点头。陈照水觉得身上更冷了,潮气带着寒意从四面八方向她涌来,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藏,连那件杏色外袍也像是万年不化的寒冰,逼得她无法呼吸,倘若她还看得见,眼中景物想必也该是旋转着,模糊着,等待着看客承受不住,晕倒在地。
陈照水勉强道:&ldo;他要杀我与常仪在前,与外人勾结在后,如今又杀人焚尸。现在你们却都在说我的过错,我竟恍惚觉得身处乌江,四处都是楚地的歌了。&rdo;
王小石忍不住道:&ldo;你确实不该这样做。&rdo;
陈照水只觉一口气哽在喉间,强撑着转身面向王小石:&ldo;那唐池是活该被他杀了,常仪是活该被他看上了,我是活该死在惊神指之下了,连金风细雨楼也是活该要被他颠覆了。&rdo;陈照水说到后来已经忍不住咳嗽起来了。
王小石道:&ldo;你不要再任性了。&rdo;
陈照水的声音终于除了疲惫与虚弱外,多了些寒气:&ldo;对了,我忘记了,我这个年纪的人,若是不按你们的意思来,就是任性了。可我即使循规蹈矩,守的也该是元岛的旧俗啊,为什么要管你的道德?&rdo;
不知怎的,王小石忽然说出这样一句话:&ldo;你除了假借元岛的威名,还能做什么?&rdo;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一样落在她的耳边,陈照水终于站不住了。她跌坐在地上,手腕一点一点从苏梦枕的手中滑出,然后重重地落下,衣袖飘扬间,终于露出手臂上几道陈年的伤疤。陈照水身上常年交织着尊贵矜持与温和天真之气,此时这两种矛盾的气质全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悲愤痛苦,还有无法忽略的颓唐孤单。
陈照水感觉自己好像被劈成两个人了,一面在回忆她进元岛前的那些往事,一面在重现被袁松声、梁初成照顾的时光。
……
陈谿侯泽之仲春内集,与子侄讲论文义。俄而风骤,谿侯曰:&ldo;风定花犹落。&rdo;姊女扶风曰:&ldo;鸟鸣山更幽。&rdo;谿侯悦。时谿侯女生四年,亦对曰:&ldo;雪扬月尚清。&rdo;人皆异之,以其年少也。即凉侯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