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烬看着重行,手握着茶杯,一时间忘记放下。
他一时间很难把面前这位神官和记忆里那个每晚偷偷哭泣姑娘联系起来。
她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但扶烬历经三朝,见识过大大小许多风浪,惊讶但不至于震撼。
很快他就恢复平素的神情,挂起一副和善的面容,“下师既有鸿鹄之志,那我便等着来日。”
天光将尽,重行郑重行礼,将那枚小银镯放在桌上,准备告辞离开。
刚要转身,就听见扶烬不急不缓开口道:“说起来还有一事,下师不妨再听一听。
瀚崖苦寒偏远,军中将士的情谊非比寻常,平儿每月一封家书,我长听他在心中提起。
虽说神军论功行赏,但如若有人看顾,我也多一份安心。下师若有心力,可每月望日来小山冈。
我们虽不是佳偶,但曾经也是枕边人。我这个老人家久居深院,希望有故人能一起喝茶说话。”
重行转过身,刚想拒绝,看见他发间出现的白发,拒绝的话却梗在喉中。
望日,是边境邮差每月归来神都的日子。
可重行也明白,扶烬不是耽于情爱之人,或者说他的情深意重,从来不是对她。
他为这个家族确实已经殚精竭虑,族中后裔即使不曾偏爱,也绝不会亏待,包括对平儿。
斟酌许久,她还是应下。
每月只是一日而已,更何况她也想多知道一些平儿的消息。
当初为重头来过,扶烬给她的最后一件东西
,是一个新的身份。
清清白白,不会有助力也不会再有牵扯,也终于自在。可是也意味着,平儿和她没有关系了。
可是断得干净,哪有这么容易。
从小院出去,重行看到不少侍从在忙碌,搬着东西进出,每一样都是粗看简单,细察却耗费万千。
扶余要服侍主人,只有普通随从送她出去。
重行也自如许多,语气亲和随口说道:“今日过来看望,竟不知道你们这样忙,还要你们这样伺候,真是辛苦了。”
送重行出来的是一批新人,并不来接她和自己主人的恩怨,只当是主人结识的神官。
见这位神官没有架子,便礼貌应付两句,“下师有所不知,是大公子终于愿意搬回来。主人高兴极了,这些都主人亲自准备,生怕大公子不喜欢呢。”
重行内心“哦”了一声,想继续问平儿,但觉得不妥就没有多说,安静出门去了。
扶烬坐在水榭中并没有离开,将那枚小银镯子仔细收起来。扶余把茶换了白兰新绿,站在一边侍候。
扶余有些不解,煮好茶后恭敬问道:“主人今日有些不同寻常,既然夫人与遥徽关系非常,为何不直接明说?”
扶烬看了他一眼,扶余随即改口,“属下愚钝,想着下师那日走得决绝,之后身中寒烈,主人也未曾出手相助。
今日主人却对下师如此宽和,属下一时想不明白,还请主人明明白示下。”
扶余没有说话,只是
轻轻扣了扣桌面。
不一会儿,一位清隽男子拂开帷幕,行走之间衣袂飘逸,活脱脱一位如玉公子。
扶余见他先是一惊,而后止不住地欢喜,只是在主人面前,不得不收敛些,“阿予,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在人间多盘桓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