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拍着胸口爬出车厢,她刚才在车内死死抱住与车身钉成一体的座椅,方不至于跌撞伤,最惊惧无助的时刻她隔着透明的车帘子看到白衣人从天上飞临,几疑是天使来了,要将她带走,及至看到白衣人奋力牵制疯马,逐渐让马车平稳下来,内心是万分的钦佩,此刻她带着无限感激看向那白衣人,这一看之下,她险些惊呆,感觉心跳竟比刚才看见庆王时还要激烈!一袭白衣,飘逸出尘,身形挺拔峻伟,如玉树临风,墨黑的头发由玉冠束起,刀削般完美的脸部轮廓,一双剑眉斜飞入鬓,似颦非颦,眸若晨星,隐含冷意,高高的鼻梁,薄唇紧抿,好一个俊美如仙家,威仪赛天神的人物,还是个难得一见的冷艳型美男!自小儿就患有少许花痴症的明珠瞬间被迷得七晕八素,楞了十来秒钟,才想起要行个礼,恍忽还记得自己是男儿装呢,赶紧举手作揖:“多谢公子救命之恩!”那男子早在马车停住之时就跳了下去,站在地上,也不还礼,星眸对着明珠轻扫一下,似有若无地微微颔首,天生的冷傲,丝毫不影响他的俊美迷人。明珠可怜的小心脏就那么急促地狂跳着,脸上是火辣辣的一片烫热,她拼命咬牙:淡定啊淡定!再惊艳也别这么丢人好不好?看见有人骑马跑来,白衣男子也不说话,轻拂衣袖,背负着双手走向一边的小巷,只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不见了。天哪!飞侠?超人?可惜了一个花美男,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明珠正暗自惆怅加伤感,董玉清赶上来一把握了她的手,小脸儿毫无血色:“无事罢?”见他这样,明珠很感动,这可是真正的痛惜,毕竟骨血相连,人家董玉清一片赤子之心,自己怎会毫无感应?当下安抚着拍拍他的肩:“玉哥儿不必担心,姑姑无事!”董玉清长出一口气:“好险哪!如此看来,姑姑竟是不宜出门的!你看上次出城进香,跌落水中,此次只在城内走走,都有性命之忧。侄儿拼了这次回家被罚,也要禀报祖母:日后再不许姑姑出门!”明珠不悦:“这样一来,我岂不是更没机会出来游玩了?这外面的世界却是姑姑我最爱游逛的,总关在府里做井底之蛙,闷死我了!”董玉清想了想,笑道:“一定要出游,必得十二分的小心护着,并要看了黄历才准出行!”明珠咯咯娇笑:“这个使得!你也不要告知祖母今日之事,只跟她说姑姑出门要看黄历便行!”董玉清看着欢笑的明珠,有点不明白:姑姑怎么能如此淡然,刚刚差点连命都丢了,她脸上竟毫无惊惧之色,难道是上次落水,把胆子练大了?不过董玉清却很高兴,他喜欢以前那个娴静淑雅的小姑姑,更喜欢现在这个活泼、俏皮、爱笑又很能自作主张的小姑姑。收拾好马车继续往前走,拐进另一条街道,车夫忽然停了下来,董玉清掀了车帘子出去:“何事!”“哥儿,有人当街倒下了,许多人看热闹,挡了去路!”明珠也爬出来:“怎么就倒下了呢?可是中暑了?”董玉清说:“姑姑不要下来,侄儿看一看,让家丁将人拖去一边,好教人散了!”一直跟在车后的庆王那几个侍卫很强势,上去一顿鞭子猛抽,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就跑得差不多,明珠看清了,原来路上躺着个中年男人,已是奄奄一息,一名十三四岁的女孩儿伏在他身上,哭得凄惨。明珠平生最看不得这样的惨状,又见那几个凶神恶煞般的侍卫要上去拖走那男人,忙对董玉清说:“玉哥儿,且教他们慢点儿,那人可禁不得这样抛来抛去的!”董玉清便扬声道:“几位,可悠着点儿,病人禁不起!”明珠同情边上哭得凄惨的女孩,她不但衣裳烂缕,头发蓬乱,脚上还没有鞋子!毒日当头,她本身受苦也就算了,还要亲眼看着父亲病倒街头,怎不痛煞为人子女者的心!明珠见把那病人移走了,也不急着赶路,自个儿轻灵地跳下马车,走到女孩身边,蹲下身子安慰她:“小妹妹,别哭了,我替你交医费,找个郎中治好你爹爹,好让他带了你回家!”说着全身一摸索,却是一分钱没有,不禁大为难堪。旁边看热闹的人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明珠面上一红:“那个,玉哥儿,你带钱了吗?”董玉清走来将一袋银子放到她手上:“这里有一百两纹银,足够这小女孩治好她父亲,也应够她父女俩生活一段日子!”明珠将银子交到女孩手上:“拿着,治好你爹爹!”女孩手捧沉甸甸的银子,抬起脸来看着明珠,一双细长的眼睛闪闪发亮,透着机灵,却是个秀气可人的孩子。她跪着朝明珠磕头,明珠赶紧扶起她:“快快请起!”董玉清吩咐身边的家丁几句话,那家丁带了人上去抬起昏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准备去找个旅馆安置下来,一边扬声说道:“听好了:我家公子在此行善,勿使人欺负这位小姑娘。各位作个见证,我家公子既救助了她,便是护着的,谁若对小姑娘和病人有欺诈的,绝不轻饶!”旁人听着这话倒是相信的,看这些个家丁前呼后拥的,还有带刀侍卫跟着,非富既贵的人家,谁敢惹啊?董玉清这样做也是为着小姑娘着想,怕她得了银钱,转身又被人抢了去。明珠懂得他的心思,越发地喜爱这位聪慧的侄儿。正欲上了马车离去,不提防斜刺里伸出一只指甲尖尖、筋骨错综的老手,一把将明珠拖倒在地。像是平地里突然冒出来似的,一位白发苍苍,衣裳零乱的丑陋老太婆,紧紧抓住明珠,将她衣袖往上一捋,露出细嫩如鲜藕般的臂膊,老太婆像恶狼扑食一般,张开大嘴就是一口下去,明珠又惊又痛,禁不住大叫一声。董玉清变了脸,抢上前去拉明珠,家丁们也赶上来,不管三七二十一,举拳就打,明珠忙拦住:“住手!她年岁大了,可不禁打!”她看向老太婆:“老人家,我自会有银钱与你买吃的,你为何咬我,且放了我去吧!”老太婆松了口,缺牙的嘴咂巴几下,竟是意犹未尽,笑咪咪地说道:“小公子聪明伶俐,又如此纯良,老太婆我喜欢得紧,老太婆不要银钱,舍我一口肉吃最好!”庆王侍卫抽刀在手,上前喝到:“好个不知好歹的老乞婆,还不放手?敢得罪公子,拉去砍了!”老太婆被吓着似的,手一松,明珠在董玉清的搀扶下赶紧逃开,一边制止庆王侍卫:“算了!别难为她,想是饿坏了的,给她些银钱,我们走罢!”董玉清有些恼恨,堂堂宰相家娇贵的小姐,岂能让人这么随便欺咬的?就是一般的相府家人在外都不可能忍受得这样的冒犯,他在想着该怎么处置这老太婆。“玉哥儿!”明珠看了他一眼,目光里有劝阻之色,她是觉得实在没必要跟一个老人计较,再说看看天色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家去。董玉清只好取出一锭银子,丢到老太婆脚下:“你今儿遇见贵人了,下次再如此无礼,教我看见,必不饶你!”那老太婆不捡银子,却抿着嘴儿笑嘻嘻地看定了明珠,明珠被她看得发毛,拉了董玉清走开,却听见老太婆在身后说道:“公子且去,他日必有再见之时!”明珠心道你这老太婆别得寸进尺,再见又怎样?还想再咬我一口?看你年老无依的,不想责怪你,只是有点怕,这年代没有狂犬疫苗,你那牙齿有没有病菌什么的,可别害我啊!董玉清扶了明珠上马车,那几个送病人去旅店的家丁也回来了,车夫扬鞭一甩,一行人速速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