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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燎尚未真正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就已经察觉到傅希如适应的比自己好,当下就沉默了,仔细思考这一切到底是因何而起。现在彼此都算冷静,没有外因逼迫,卫燎很快回忆起一切崩塌的起源似乎在知悉李才人有孕那天。他总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那时节没有看到傅希如的表情,错过了万分重要的讯息,然而昨日无法重现,傅希如也不可能对他袒露心扉,从头梳理这个过程。单纯因为妃嫔有孕,傅希如并不会这样。即使到了这被对方弃绝的地步,卫燎也确信自己对傅希如的那些直觉仍旧有效。他不得不想到那之后他们不像争吵的争吵,像是把一根遗忘在皮肉里的刺往深处按去,几乎叫人割开皮肉去探寻,恨不能一把拽出来,然而最后他终究只是巡视了一遍伤口,对刺本身却不动分毫。傅希如觉得这一切不公平,他运用特权,彼此两全,傅希如却什么都没有,因为卫燎无法接受。这一切确实并不公平,可卫燎只愿意有这么一个办法。他只是未曾料到,傅希如竟会不留情面的反抗他。既然明知道卫沉蕤身上疑云遍布,居然和她达成同盟,甚至结为夫妻,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们之间不公平?倘使两人之间有情,难道应该这样吗?卫燎下意识去看自那以后就放在自己左近的太阿剑,不由自主,语带苦涩的说道:“你现在是决心不再搭理我了吗?”傅希如深感头疼,然而箭在弦上,他与卫燎继续纠缠下去不仅毫无益处,也只会看上去更像虚以委蛇,眼下如何回答卫燎,就成了一个问题。他觉得自己是无话可说,而卫燎要的答案,是真心实意的。最终,他说了一句实话:“陛下永远是我的陛下。”卫燎眉头一跳,缓慢的站起身来。他不意居然会听到这句话,然而现在却也不能被这样就简单安抚了,傅希如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叫他无法分辨,也无暇分辨,索性都当成真话来听,虽然站起来了,却没有绕过桌案的意思,只是一勾嘴角:“永远是?”死了也是?傅希如仿佛丝毫没有听出弦外之音,面不改色:“自然如此。”我生来是你的臣。毕竟只有这一条永远不会变了。卫燎又笑一笑,低头不知在想什么,带着几分嘲讽:“都这个时候了,你居然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你非要让我恨你而不能吗?”傅希如知道这话题有关于爱,却不知道怎么到了恨,他也深觉疲惫,反问:“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从此之后一别两宽,皆无挂碍?”他轻松得叫卫燎已经在恨他了,抬头冷漠的看他一眼,冷笑一声:“到了这一步,你居然还在想抽身而退,洗净前尘?”似乎是不可置信,又似乎是下定决心,傅希如尚不明白他回身做什么,就看到卫燎转过身来,手里提着一把宝剑,明晃晃的剑锋如月照寒江:“你休想!”傅希如一惊,但并不觉得顷刻之间就能血溅五步,于是站在原地不动,看着卫燎过来,还有余裕认出那是废太子的太阿剑。他被废后不久就被赐死,这把剑自然还归宫中,且因为曾经是储君的象征,卫燎登基之后就翻出来毫不客气的把玩了。往常这把剑也确实放在紫宸殿,只是并不在如今这个位置。傅希如看到它,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至少卫燎手里也是有一把剑的,这很公平。他未曾用龙渊弑君,可卫燎现下却有机会用太阿斩臣,莫名叫两个人都觉得安全。卫燎颇习过一些武事,并不是花架子,骑马射箭都擅长,他喜欢这些,此刻手腕一翻,就把太阿剑横在了他的颈间,沉下面容来,带着一丝因手执利器带来的专注,望向傅希如的面容,重复了一遍:“你休想。”这一刻他们之间终于没有因傅希如年长而带来的不自觉的倾斜,卫燎完全有足够的力量,只作为自己,与这个人平视,否决他的决定。他们完全一样身形颀长,又完全一样神色莫测,一时之间这胜负分明,看起来也像是对峙。傅希如只瞥了一眼利刃,随后就似乎认定自己必不会死,而专注的望着卫燎:“你不能。”似乎彼此都在否定,又彼此都在容忍。卫燎用剑尖往下滑,精钢利刃轻易割裂衣衫,让遮蔽物支离破碎,他轻轻一挑,傅希如就似乎全部展现在眼前,再往上指,就不轻不重的在那胸口留下几个新鲜疤痕。这游戏如此有趣,又叫人热血沸腾,卫燎深吸一口气,叙述事实:“你不听我的话,我就可以杀了你。”未料傅希如并不闪躲了,也不回避,一手抓住猛然向前的剑刃,抬起眼来看着他,幽黑双瞳透出惊人的冷光:“你试过了。”但你失败了,于是从此再无机会。血珠连串的从手掌间落下,卫燎是真心的一刺,于是傅希如也是不闪不避的一抓,掌心被剑刃切开,鲜血越涌越急。似乎方才是一番拼死搏杀,而非借由宝剑做出的调情一般的轻点与抚摸。卫燎又一点都不快意了。=========作者有话说卫燎:妈妈这个人一点也不好玩!镣铐傅希如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借由骨头卡住剑锋,只要他不松手,手就是安然无恙的,因此也并不怎么紧要。骤然失血是有些吓人,然而比这更可怕的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倒不是最紧要的了:“兵者不祥之器,陛下千金之躯,何必亲自动手?”这话说的一如既往的柔和,傅希如甚至用流血的那只手把剑锋推了推,但其中的嘲讽也不容错认。卫燎本以为自己见了血至少能高兴一点,不该一直这样,好像心里破了个大洞,灌着风,有凄厉的尖啸,和一切都不会再好了的预感,且一刻比一刻坚信他是输了。其实他惊慌失措,几乎都要腿软了,不知道为什么傅希如要伸手推开剑锋,为什么只割破一只手,血流得如此汹涌。他知道自己是害怕,只是不想承认,于是满脸空白,只听见自己费劲的喘息声,随后一阵怒火上涌:“你发的什么疯!!!”居然空手接白刃?他一卸了力,傅希如也就松了手,沾着血的宝剑锵啷一声落地,血珠却没停下往外流,卫燎内心惊慌,面上居然丝毫不显,咬牙切齿的宣告:“你再也别想甩脱我了。”随后撕了软罗给他草草裹上,然而毕竟于此道不通,没能止住血。卫燎并不知道一个人要流多少血才会死去,但也不可能拿傅希如去试,于是不得不转移到偏殿,急匆匆召来御医。有卫燎那么一张森冷彻骨的脸,知情者没有几个敢说话的,战战兢兢的解开被血浸透染污的软罗,上了金疮药,又拿药巾裹上,再留下补血养神的药膳方子,御医就算是能全身而退了。殿内安静的不像话,宫女来去无声,但却神通广大的备好了替换的衣裳,收拾了一路滴滴答答落在地砖上的血迹,里外无声,好似四面墙都往卫燎身上压。他有话哽在喉头,却一句都说不出,连问一句疼不疼都说不出来,明知这是虚伪,更何况还有郁气凝结,只是站着看。失血对傅希如到底有影响,何况伤口太深,他自然是疼的,先前攥住剑锋的时候似乎是被寒气冻住了痛觉,眼下火辣辣的难耐感就此反扑,他丝毫意识不到自己蹙着眉,脸色发白看上去像什么。卫燎站了片刻,见他没有意愿同自己说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转身出去了,招来宫中戍卫,淡漠的下令,除了他下旨,谁也不能让傅希如离开。这就算是临时起意的监禁了,卫燎隐约觉得算是解脱。今日是他第一次尝试杀掉傅希如,谁知道不仅没有成功,还把自己吓成这样,软弱得叫人厌恶,于是恨屋及乌,对自己的厌弃延续到傅希如身上,眼下虽然不想见他,但也不想叫他就这样轻易的走出去,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先把他关起来总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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