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美娟看着那半碗奶水,自是千恩万谢,但听了童韵的话,知道再说无益,以后怕是没有了。等到刘美娟走了,童韵才对自家婆婆道:“刘美娟这个人,我看是个心狠的,俗话说宁可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咱们和她是邻居,不必得罪她,但是也不必巴结着她。给她半碗,算是了结了这事儿。至于她以后再想喂奶,那自然是没有,不说别的,只说她家孩儿发高烧,就怕是传染的,万一传了咱家蜜芽儿可就不好了。”顾老太太倒是没想到传染这一层,一听这话顿时有些害怕,当即赞同:“还是童韵你想得周全,舍她半碗就半碗,以后再没有了!”此时恰好陈秀云从厨房出来,正打算去上工,听到这个,不免嗤了声,很是鄙视。“哼,就她家孩子金贵,没奶就喝米汤呗,怎么好意思来抢咱家蜜芽的奶!”谁家的奶不是粮食变的啊,蜜芽儿的奶也不是童韵自己就能产出来,也都是各种补养出来的,一个小子家,吃什么不是长大!“以后她再来,娘你和童韵都不用搭理,让我来,不说得她捂着脸回去我都不姓陈!”这话说得童韵都不由得噗嗤笑了。“给她半碗,不是看她刘美娟,是看孩子可怜,以后自然再没有了,不去理会就是。”刘美娟在吃了童韵的一次奶后,自己还是没有,又没脸再来顾家要,最后没奈何,只能干脆断了奶,拿着小勺子喂起了小米汤。接下来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进了腊月,眼看就要过年,大家就开始准备着过年的东西,生产队里也是热火朝天,打算把队里最肥的那头猪宰了,给大家分肉吃。除了个别过得好的,或者能去山里自己捕个雀儿的,生产大队绝大多数人没吃过肉,听到这个消息,自然是一个个嘴里都忍不住流口水。过年,能吃肉了啊!可就在这个时候,大北庄子生产大队的陈胜利却得到一个消息,村里又要过来一批知青了。作者有话要说:另外猜猜知青中谁来了萧建邦改名了,理由见上章作者有话说,改名萧卫东了。舅舅的到来本来生产大队再来一批知青也没什么,这件事和老顾家也没关系,该操心的是陈胜利。陈胜利这个大队长要负责这些新知青的住处,还要操心着给他们挤出点粮食分出去。可是偏偏这一天傍晚时候,陈胜利过来老顾家了。“婶,这一批知青里,有个名字竟然姓童,也是北京来的,我看这资料,父母好像是医院工作的,你看看,可不是和我那五弟妹有关系?”顾老太太听了,忙叫来了童韵:“胜利刚才说,这一批知青北京来的,有个姓童的,你看看,可别是你本家的。”童韵听得姓童,顿时心一缩,忙过来细细地问陈胜利,最后听那人叫“童昭”,顿时明白了。“那是我弟,他怎么也来了?!”“啊,是你弟?”童韵咬唇苦笑:“当初我们家必须有一个下乡的,我想着我弟年纪小,比我小两岁的,我就要求过来了,没想到,才几年功夫,他竟然也来这里了?”陈胜利见她一脸担心,忙安慰说:“没事没事,来咱们大队,这不挺好的吗,都是一家人,正好有个照应。我等会直接把咱这弟弟送过你们这边来吧?”顾老太太听说,自然是乐意:“那就麻烦你了胜利,把他接过来,今晚我们准备点好吃的,你也过来一起吃。”陈胜利这几天已经扭过来了,不背领导人语录了。“婶,不用不用,我这几天接待知青,还一堆事得忙活呢!”童韵想着能见到自己几年没见的弟弟,自然是牵肠挂肚的,一时坐都坐不稳当,只恨不得时间赶紧过去。尚记得,当初自己下乡时,弟弟才不过十四岁,如今几年过去,也是十八岁了吧?那得长高了不少呢!顾老太太却没想那么多,她家娶了童韵,因为这世道的关系,还没见过童韵的家人,如今童韵弟弟头一次上门,怎么也得好好招待,当下便叫来了底下几个媳妇。“秀云,你去捉一只鸡,咱们今天杀了吃肉。”“菊花,你去拿几个鸡蛋,咱们炒一盘鸡蛋吃。”“巧红,你呢,去舀半碗白面,再用咱之前攒的干野菜,做个野菜疙瘩汤。”几个媳妇听说童韵弟弟也下乡了,自然是为她高兴,当下听从婆婆吩咐,各自忙活去了。童韵听说宰一只鸡,忙阻止婆婆:“娘,可别了,他来就来,家常便饭就是,何必这么折腾?咱家统共就三只鸡,还等着拾鸡蛋呢。”顾老太太却不是那吝啬人:“如今一家可以养三只鸡,等咱吃了这只,再养个小的就是了。顶多是一段时候没鸡蛋拾,那值得什么!”说着间,又吩咐童韵:“你先回屋照料咱蜜芽儿吧,等会儿也好让舅舅看看咱蜜芽儿。”童韵本想也去厨房帮忙,谁知道蜜芽儿却在此时嚎了几声,她知道这是饿了要吃奶,当下忙回去喂奶了。顾老太太这边又过去里屋,翻箱倒柜的,终于找出来一瓶茅台酒。那酒还是年初童韵结婚时买的,后来怕被人眼馋,再说一瓶也不够分的,没敢喝,就藏起来了。酒票是县城里大儿子好不容易弄到的,一瓶酒花了八块钱。童韵不知道自己婆婆竟然藏了个茅台酒还去翻出来了,她搂着蜜芽儿,看着她那粉嫩的小脸儿,想着自家弟弟年少时的种种,又想起几年的别离,自己没法在父母跟前尽孝,真是酸甜苦辣诸般滋味上心头。前几个月父亲被调查,不知道提心吊胆多少,如今总算是风波过去了,可怎么弟弟又被下放到农村了呢?正想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陈胜利欢快的笑声:“婶,给你带来了。”童韵听得手竟然一抖,连忙掐断了奶,掩好衣服,抱着自家蜜芽儿奔出屋去。一出门,却见大门处挺拔高瘦的青年,十八九岁年纪,穿着一身蓝色中山装,里面带着白色的假领子,理着平头,英姿勃发地站在那里。样貌自然还是四年前的模样,只不过比当初看着成熟了,长大了,不是少年,是个青年了。童昭猛地见到个妇人头上戴着蓝色包巾,怀里抱着个孩子从西屋走出来,开始时还一愣,后来认出,那就是自己四年没见的姐姐。分离时,姐姐还是个高中生,不曾想四年时间,姐姐已经嫁人了,还有孩子了,含着恬淡温和的笑望着自己。童昭眼中开始泛潮,鼻子里一酸,几步上前,想伸手抱住姐姐,不过到底是克制住,哽咽地叫了声:“姐!”童韵却是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你,你怎么也来了?不是说一家只要下乡一个就好?”四年的时间,她早习惯了农村远不如城里的环境,也安心踏实地打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了,可是这并不是意味着,她希望自己的弟弟也过来。童昭看姐姐哭,眼泪也有些关不住,哽咽着道:“咱爸爸前段被调查,差点出事,幸好有个以前的老领导知道了,帮他说话,算是保住了。可是咱爸爸说,咱爸爸说——”陈胜利到底是见识多,知道这话不宜在院子里说,忙招呼说:“咱这姐弟多年不见了,先进屋,进屋慢慢说。”顾老太太也反应过来,连忙招呼着进屋了。童昭从包里掏出来一盒点心匣子,红色花纹的硬盒子,里面装的是北京有名的京八样。“伯母,这是我父母特意交代要给您老带来的。”顾老太太拿过来,稀罕得很:“这可是太破费了,亏你父母还特意惦记着我这里!”当下自是欢喜不尽,她见识多,知道这京八样在北京城也是限量供应的,只有高级干部才能拿供应券买到,哪是寻常老百姓家能够得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