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本来就有些发懵,二老爷因为气极那一耳光也使了不小的力气,耳膜嗡嗡作响,沈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容珠,怎么可能?“不会的……定是被人挑唆才做出这般没脸的事儿。”沈氏仿佛终于找到的希望,望着太夫人道,“太夫人,您是知道的,容珠虽然顽皮了些,可她也认认真真上过三年学,她虽比不得王妃,到底不是那样的糊涂人!”“不糊涂?”太夫人终于说出话来,“她不糊涂,我看糊涂的人是你们!”容珠说了什么?叫别为难沈怀筠,太夫人冷笑一声道:“那沈丫头的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不过一次落水,哪里就真的那样厉害?难道太医院的太医都是庸医不成?你们留着她到底所谓何事?”“我原想着她到底是你哥哥的亲女儿,你哥哥留下的唯一的孩子,没想到,没想到……咱们王妃还没到那个地步,果真到了那个地步,咱们这样的人家岂有这样叫好端端的女孩儿去做小的理儿?”这一番话说的二老爷也红了脸垂下头,太夫人淡淡瞥了他们两口子一眼,心又凉了几分,语气满含痛心,“好端端的女孩儿也被你们教坏了,天下有你们这样的爹娘么?”又冷冰冰盯着沈氏道:“沈丫头不是你肚子掉出来的肉,容珠却是你亲生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着她把自己给毁了么?”沈氏低下头不说话,用眼角余光看了一眼容珠,又心痛又恨,本来只要熬到王妃生产,生下来是位郡主的话,这事儿就成了一半。哪怕是位世子也不一定就没有机会,王妃生下第二胎的时候,她的身子就不适合生产了,再生个第三胎,往后就更难了。徐侧妃的身份,王爷绝对不会叫她顺利生产,王府那些姬妾,王爷一个也没有喜欢的,而作为王爷,他怎么可能只满足于一根独苗?平常人家尚且讲究子孙绕膝,倘或王妃生下来的不是世子,而她又不能再生了,她的地位还能像如今这么牢固么?选择无依无靠只能靠着她的沈怀筠,便不是韩家人,她也只能紧紧依附二房……太夫人见他们夫妻两不说话,一口气堵得她差点儿顺不过来,最后任旧还是她来问:“在书房里,你们可曾与王爷说过话?”容珠紧紧抿着嘴唇,一动也不动,她身后的丫头拼命地摇头。她们两人听见脚步声就慌忙地躲起来,而王爷也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位对王爷恭恭敬敬的大老爷们,两人闲谈了一下午。只等到外面天黑了,王爷和那大人离开书房,她们才悄悄儿出来。太夫人直直盯着容珠,非要容珠说。容珠表面镇定,其实早就心慌起来,她知道沈氏要利用沈怀筠还是从欧阳倩和沈氏谈话中知道的。上次欧阳倩在清雅阁大闹一场,她对沈怀筠就疏离了,一直敬仰又喜欢的表姐,怎么可能会是那样的人?她一直觉得她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不会被大环境玷污,她那么美好,那么的叫她向往。可后来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假象,她知道母亲的用意后,简直不敢相信,而她更不敢相信的事儿还在后头,表姐的身子,表姐的无可奈何。本来以为对表姐是真心实意好的母亲,爽利又对她好的二嫂,这些人她都敬着,却原来……她见沈怀筠哭的眼睛都肿了,听见烟儿背地里说母亲无情无义的话。不是不心痛,那种感觉就好像她以为她生活在话语花香的春天,实际上却生活在严冬腊月,处处都是刺骨的冰冷。容珠本能地点点头,却又立刻摇头,声音响亮地道:“见到了也说过话,王爷,很好!”后来容珠明白了一个道理,无论在什么地方,一旦她看见了鸟语花香后面那个世界,无论在什么地方,那个世界都是存在的。太夫人病了,一大早太医就来了府里,大概是察觉到韩家的气氛阴霾重重,小沈氏趁着太夫人精神好的时候前来辞行。太夫人拉着她的手,叮嘱道:“你姐姐身子也不中用了,沈丫头的事儿你就多留心吧,过了今年她就十六了,年纪大了说个好婆家也不容易,中等的,家里清清白白的,日子能过得去就成。在京城怕是不易找着好的了,南京那边风土人情倒比京城淳厚,她本来也是那边的人,嫁过去也没什么不好。你在那边待了好几年,若是能在今年把亲事订下及就再好不过。她那身子如今也不适合赶路,等明年开了春,调养好了我会做主叫她风风光光地出嫁。”小沈氏千谢万谢,说着说着眼眶儿就红了,道:“老太君切要好好养着身子,眼下就要入冬,快些好起来,等看准了还要老太君过目呢!”太夫人勉强笑着点点头,似是对小沈氏说,又好似对旁人说:“她虽是女儿身,到底是你们沈家的血脉,好好儿待她,你们沈家的祖宗自然会保佑你们平平顺顺。”太夫人想起沈家当年,沈氏的祖父金榜题名状元及第,沈氏的父亲亦是两榜进士,沈氏的母亲那是个真正金玉质般的人物,模样好性情好,与她还是幼时的玩伴,没想到生养的女儿,却一点儿也不如她。小沈氏并不知道昨儿在王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不过今儿去看姐姐沈氏,明显感觉倒沈氏的气色又差了几分,屋里的丫头婆子更是陪着十二分的小心谨慎。她在哪里略坐了坐,姐姐也一直心不在焉。罢了,她们姊妹的情分本来就不深,也莫要强求如同别的姊妹那般亲厚。“老太君放心,我虽比姐姐年轻,也没操办过这样的事儿,到底是过来人。侄女的身世,我的能耐,我都知道。如今也了解她的性情儿,定是寻个好的,不会亏待了她,让她以后吃亏。”太夫人仿佛放了心,叹道:“你待她好,她心里明白,总会感激着你,这人生在世,多一份感激就多一条路,好处也不会被旁人占了去,终究是你的。”小沈氏愈发肯定沈氏定是做了什么叫太夫人心痛的,不然也不会旁敲侧打地暗示自己。小沈氏忙笑道:“太夫人只管安心吧,不瞒太夫人说,其实晚辈心底已经有了人选,如今回去打听打听,若是可行,就立马打发人来告诉您。只是,要紧的,您还是该放宽心好好儿养着。”说了一会子话,小沈氏决定明儿就离开。从寿禧堂出来便去了清雅阁。昨儿闹的很厉害,今儿倒没什么异动,只是一大早二老爷就过来寻大老爷在荣景园的小书房说了半晌的话。姜氏打发人去了王府,快到午时才从王府回来。“王妃说,王爷在书房并没有遇见什么人,且在书房的不止王爷一人……”姜氏微微颔首叫崔嬷嬷下去歇着,刘氏过来找姜氏说话,听到这少不得讶异地问道:“莫非昨儿徐家的姑娘……”刘氏与姜氏来往多起来,隐隐约约也知道徐侧妃在王府的动静,虽然只是猜测,却仿佛已经十拿九稳,冷笑道:“徐家的人还真是不要脸。”徐家的自然是不要脸,可容珠也好不到那里去,姜氏不答腔,刘氏也不好继续,只是闲话似地问道:“昨儿六姑娘是不是在王府惹了什么事儿?今儿一早太夫人就叫她搬去寿禧堂的小跨院里住着。”太夫人要亲自教养容珠,这本来是体面的事儿,可想想容珠的年纪,也不怎么体面了。说是过去侍疾养病,容珠也受了惊吓,总之什么理由看起来都不那么自然。但容珠已经搬过去了,知道内情的春香冷笑道:“一棵树已经长歪了,要掰过来也没那么容易。”安静茹从账本中抬起头,警告地看了她一眼,“这事儿以后别再提了,最好拦在肚子里。”春香垂下头,“不过私下里说说罢了。”“你就不担心隔墙有耳?”这事儿只有压下去,否则还真的让容珠去王府做小?先不说韩家的声誉,王妃该如何呢?姜氏说得对,其实王妃的处境还没到哪一步。二房本来就和大房不合,便是有必要,姜氏也绝对不会选择二房的人。而安静茹,是真心实意地希望,哪一步永远不要来。王妃生下健健康康的小世子,王爷与王妃能像姜氏与大老爷一般,虽然日子过得并不怎么舒坦,看起来也不是十分的相亲相爱,而夫妻的情分却无时无刻不从他们身上透出来。那种相濡以沫的温暖,温暖的不止他们两人,还有身边的人。第二天小沈氏带着一大车礼品告辞,太夫人吃了三记药,精神好了些,叫如意等人将容珠住的小跨院又收拾了三间房出来。将沈怀筠从清雅阁接出来也在寿禧堂住下,说是方便调养身子,免得太医到了韩国公府还要跑来跑去。沈氏知道后也不过平添了几分气,昨儿二老爷回到荣华园就朝她发了一通火气。那一夜沈氏不曾入睡,想来自己争来争去为的难道是自己不成?大房有王府撑腰,如今二老爷健在,晨哥儿身子好起来,二老爷身上的爵位是祖上留下来的,而爵位是天子封的,天子就是皇上,皇上要谁继承,谁还敢说违抗么?第二天,沈氏茶饭不思,沈怀筠被太夫人接过去,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儿,只怕太夫人对她是彻底失望了。几重打击下,到了午时,沈氏就浑身发热,人也糊涂起来。把二房上下吓得不轻,请了太医施针救治,到了晚间才慢慢缓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