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一场了,伍少祺心想,等这场比完他就要跟老爸去远方重新开始,但他不打算现在说这个,只是淡淡回答:「没什么,伤口不深也没有缝。」安格丰看他若有所思的模样,以为是在担心表现不佳,便拍拍他的肩,说:「你一个月没爬,表现不如以往也是应该的,放开心胸,好好享受比赛就好。」「啰嗦。」伍少祺刚嘟嚷完,便听见大会广播要选手到指定位置就位。「去吧,小东应该已经在那儿了。」安格丰往他色彩缤纷的脑袋上撸一把,说:「加油!」伍少祺往选手集合区的方向走,远远就看到十几米的大岩面,上面锁好大大小小的岩块,大的都是圆圆滑滑难以掌握,小的则是一个指节不到的岩点,他一步接着一步迈近,心跳就一下快过一下的砰砰跳,还没爬就手心冒汗。「伍少!这里!」杨东渝从一群正在热身的选手中窜出头,看到他到处挂彩不免惊呼:「你怎么啦?跟人家干架?」「别大惊小怪,就跌一跤。」伍少祺避重就轻回答:「放心吧,不影响比赛。」「教练说你会回学校,那会归队吧?」杨东渝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高兴,脸上红通通地,讲话眉飞色舞:「你今天能来比赛,真是太好了!至少我不是单打独斗。」伍少祺见到他也很开心,但嘴巴不坦诚:「你傻啊!我不来你不是少个对手吗?怎么还这么高兴?」「我实力就放在那儿,你有没有来哪有影响。」杨东渝收起玩笑的神色,半是责备半是委屈地说:「伍少,你不讲一声就休学,归我把你当朋友战友还有最可敬的对手,真是太不够义气了。」他把最后一句话—特别是那个「太」字加了重音,强调自己有多悲愤。这要放在以往,伍少祺肯定怼上几句开开玩笑算了,但他瞥见手上的绷带,想起阿冰阳奉阴违的作风,再对照杨东渝,突然觉得人家非亲非故还惦记着自己,就算作为比赛对手也希望他能来参加,心里不由一暖,讲话也老实几分:「那时情况危急,临时下的决定没能跟你说一声,真是对不住。现在跟你报备一下,我下星期要跟我家老头子去山西,可能暂时不复学了。」杨东渝「啊?」地一声停下伸展动作,神色认真地问:「那你以后不攀岩了?」「还不一定,」伍少祺不忍心把话说死,两手交叉在背后做肩膀伸展,看向大岩墙,「这场搞不好是我最后一场比赛。」「哦,太可惜了…真的很希望你归队…」杨东渝眼角跟嘴角同时向下撇了撇,沉默半晌自我消化情绪,然后又重展笑容:「先不讲这个,现在好好拼一下吧,伍少。」「一个月没爬还能拼什么?」伍少祺也笑了笑,捏捏他的肩膀,「你好好加油吧,替咱们学校争光!」「大会报告,请选手们进隔离区。」广播震耳欲聋一再重复,「请选手们尽速进隔离区。」正式的攀岩比赛必须进行选手隔离,也就是自己上场之前无法看到对手的攀登情况。攀岩最重要的就是考验选手在有限时间跟体力之下的解题能力,每个选手的攀爬时间只有六分钟,要在六分钟内爬完路线,一但坠落就以最后抓的岩点高度计分。所以选手必须考虑做什么样的动作最轻松,做好节奏跟时间的掌握,要能够把力气分配到最后、爬得最高的人才是胜利者。这次比赛参赛者有四十多位选手,分为初赛复赛决赛,初赛三条路线、复赛决赛各两条。初赛预计刷掉一半的人,复赛过后留下十名选手进决赛,是一整天从早到晚的赛程。比赛正值周末又是在市立体院举办,除了开放一般民众观赛,体院的学生还有选手亲友啦哩啦杂地坐得满满的,看起来倒真像是颇具规模的赛事。上场顺序是抽签决定,还没上场的选手要待在隔离区里,持续活动筋骨不要让身体冷却而影响发挥。伍少祺跟杨东渝都是第一次参加这种较为正式的比赛,虽然做着肩膀放松的暖身动作,但其实全副心思都放在外面传来一波波观众的呼喊声上,有时拍手叫好,有时惋惜惊叹,戏剧张力十足,这种只有听觉没有视觉更能发挥无限想象,就跟听鬼故事有同样效果,特别能自己吓自己。「艹,我还没爬就手心全是汗了,」杨东渝摊开掌心果然晶晶亮亮,「等一下抓不住岩点怎么办?」「多抓点粉呗。」伍少祺把手伸进系在腰上的粉袋里,让止汗用的碳酸镁粉布满整手:「我还没爬心跳就破百了,等一下开始爬大概喘不上气。」他把手捂在心口上,留下一个白白的掌印。「没事没事,安教练说累积比赛经验,输赢不要紧。」杨东渝大口深呼吸,开始给自己做心理建设,「他说输了反而能学习更多。」「安教练到底是给你们做体能训练还是心理辅导啊?」伍少祺听着都觉得好笑,心情稍微放松了一点:「他还叫我享受比赛呢,都快紧张死了要怎么他妈的享受比赛?」两个人插科打诨正起劲,赛会工作人员喊着:「下一位选手,第37号的伍少祺请准备绑绳。」「靠!轮到我了!」伍少祺蹭地站起来走到预备区绑绳,从帘子的缝隙间可以看到台下满满的观众,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崇拜又惊奇,随着攀爬者的表现屏气凝神。接下来是他的舞台了,他想要吸引观众目光,想要听到惊呼跟赞叹,想要不顾一切地往上爬。伍少祺觉得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鼓动,准备大展身手,但心跳反而沉稳下来,他人生第一场跟最后一场比赛就要来了,是输是赢又怎么样?他要拼尽全力,他要留下一个美好回忆,他决定要…好好享受比赛。作者有话要说:單机作業中...☆、ch12「下一位出场选手是背号37号的伍少祺」「终于要登场了,」石平再次确认手机已经架设好,随时可以录像,他搓了搓手,原地蹦几下:「真有点紧张!这小子一个月没训练,只能靠临场反应跟运气了。」相对于石平,安格丰则是气定神闲地睨他一眼:「出息!这种规模的小比赛都能让你紧张?」「欸?你懂什么?」石平可不服气,掏心掏肺为自己辩驳几句:「我首次受聘带攀岩队,全副心思都花在他们身上,每个队员都是我半个孩子,孩子第一次参加中等规模的比赛,我紧张一下怎么了?」安格丰看他句句肺腑的样子还真是损不下去,毕竟嘲弄一个认真的人是不道德的,但不贫一下又不舒爽:「你真是…傻得可以。」「来了来了!」石平望向台上喊道。耳边响起观众掌声的同时,安格丰往台上看到伍少祺从隔离门走出来,啥都不用做什么就很引人注目,一个五颜六色的脑袋已经够逗的,额头还贴着大块绷迪,脸上肩上轻一块紫一块,胳膊也缠了绷带,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又有些身残志坚的壮烈感。伍少祺画风清奇,但安格丰却觉得今天的他不太一样,那双平常总是飘着睨着的眼睛现在沉静坚定,黑色的瞳仁像墨炭烧着熊熊烈火,脸上表情紧绷又严肃,彷佛是架在弦上的剑一样,锐利放光。没想到这小子也有如此严肃的时候?安格丰不禁扬了下嘴角。伍少祺出场后没有看观众,既使大会广播到他的名字时,他也不像其他选手对观众举手示意,整个人彷佛是真空状态,对其他一切事物无感。他直接走到墙前,进行攀爬前的最后观察路线。出场后的观察时间包含在六分钟内,不能看太久,伍少祺让双手进粉袋抹一圈后开始攀登。「开始了!」石平喊了一声,按下录像键。攀岩以至于所有运动都是这样的,虽然大家都是两手两脚一颗头,但因为每个人身体素质天生不同,做出来的动作大相径庭,跟古代习武练剑一样,同一套剑法有人比划起来虎虎生风,有人却行云流水般优雅。攀岩也是一样,因为选手身高的差异、柔软度平衡感的差异,连个性上是偏谨慎小心还是喜欢赌一把,都会影响攀登风格,所以就算面对相同岩点,每个人的解题方法都不尽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