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华晏走到凉亭里,先让垂灯用帕子仔仔细细地将石凳擦过一遍,这才坐了下来。她与谢遥安往来不多,也不明白这个妹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回了一句“那就承妹妹吉言了”。
谢遥安也跟着坐了下来,嘴张了几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谢华晏看在眼里,也不主动开口问她,自顾自地赏景。
谢遥安心里自然是着急的。
她身为庶次女,如今嫡姐婚事已定,想来不久就要轮到她了。而谢罗氏一向对他们这些庶子庶女都淡淡的,虽然不会像有些没规没矩的人家那样磋磨庶女,却也亲厚不到哪里去。她实在是忧心自己的婚事,没曾想今日刚好碰见了嫡姐,一时按捺不住就上前来说话。说完了,谢遥安又有几分后悔。毕竟这话若是被谢华晏告诉了谢罗氏,她少不得要受一顿斥责。可是如果就这样放弃了这次询问的机会……她不甘心。
左思右想,谢遥安还是决定硬着头皮问了。
抿抿唇,谢遥安白皙的脸上浮起两团淡淡的红晕,越发显现出少女的娇俏来:“姐姐得了一桩好姻缘……妹妹……妹妹近日也偶尔会思量着自己的红线牵在了谁人手中呢……”
原来如此。
谢华晏明白过来。
她已经许了人家,接下来便该轮到谢遥安了。谢遥安只剩下一年多就要成年,且身为庶女,她的婚事的考量不必像谢华晏的这般慎重仔细,此时为她挑一户门当户对的人家正好。
谢华晏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两眼,轻轻地笑了一声:“你若是想知道,自去问娘便是。同我说这些做什么?”
谢遥安似乎有些窘然,她微微低下头:“不怕姐姐笑话,妹妹不敢问娘……”
这倒是。谢罗氏在庶子庶女面前向来冷淡而又强势。
谢华晏多少也能猜到谢遥安的心思。毕竟如今嫁人已成为女孩儿们唯一可以走的一条路了,试问天底下有哪个姑娘家不想嫁得好上一些呢?到底是姐妹,她和谢遥安也没有什么仇怨,提点那么一两句也没有什么。
于是她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几日也陆陆续续有人来提亲,不过大多是些小门小户,爹娘都不大看得上。如今只暂定了几个人选,里头有赵侍郎家的庶三子、马将军家的庶九子和新科一甲十二名杨凌峰。”
至于如何选择如何操作,那便是谢遥安自个儿的事情了。
闻言,谢遥安面上露出些许真心实意的感激之色来:“多谢姐姐提点。”
谢华晏只笑了一笑,没有应答,站起身理了理衣裳,道:“园子逛够了,我先回去了。”说罢,便领着垂灯锁烟径自离开。
此时回无竹斋的时候时间尚早,谢华晏有些无所事事。她考虑了片刻,转身去了正院。
正院里依旧是一片忙碌景象。她进到内室的时候,谢罗氏还在吩咐孙旺家的:“……竹塌自然是要的,夏日凉爽。最好要八年的楠竹……再添一套黄花梨木书桌椅。”
孙旺家的得了吩咐正要出门去,忽然看到谢华晏就在门口。她赶忙先朝谢华晏行了一礼,这才退下了。
谢罗氏此时也瞧见了谢华晏,有些惊讶:“你这会儿来做什么?”
谢华晏回道:“下午闲来无事,就来娘这里瞧瞧,看看有什么是我帮得上忙的。”
谢罗氏笑了,摆摆手:“下午我这儿没什么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只管安心待嫁就是了。绣活儿如今都准备好了吧?”
谢华晏点点头,随后便因为谢罗氏一连串的催促,只得无奈的回了无竹斋,又是用翻阅书册、修剪花枝的方式磨去了剩下的时间。
于是日子就在这样一日又一日重复的日程中慢慢溜走,偶尔谢遥安也会来找谢华晏说说话,或者送些她亲手打的络子或是绣的荷包帕子什么的。锁烟还笑称:“二姑娘的礼节倒是做得足足的。”谢华晏听了也只是一笑,将谢遥安送来的东西悉数收好,也间或命人送些吃食小摆件过去,礼尚往来。这样一来一往之间,谢华晏和这个妹妹的关系竟然拉近了不少。
从五月中旬起,谢罗氏便开始放手让谢华晏独自处理一部分家务事。
谢华晏毕竟年纪尚轻,又是初经手这些事,哪怕先前积攒的经验足够多,一开始还是难免有些疏漏错误之处。但等到了六月初的时候,谢华晏已经能独自处理大部分事务。谢罗氏虽然仍旧有些隐隐的担忧,但大体还是放心了。
六月初九,距成亲还有三日。谢华晏起了个大早,梳洗后就坐在窗边认认真真地修剪一盆月季。看上去淡定,可是过早地醒来和做修剪花枝这样她从前很少做的事情,还是多少泄露了她内心的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