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还是希望最后一次给出我的看法:φ理论大约会逐渐朝向超穷序数w理论发展,沿着w+1理论、w+2理论、2w理论、w的w次方理论等等,攀登巨大基数的阶梯。
阶梯之上,也许是我们无法企及的、唯有巨型智慧才能触摸到的理论世界。
然后在某一天,在阶梯的极限高处,有庄严的声音宣布:真理即42。
或者,会响起莫里亚蒂教授的笑声,宣布真理是二项式定理。然后也许就在那一刹那,夏洛克·福尔摩斯会打断他的笑声,与教授一同坠下瀑布。
向所有方向坠落。
永远坠落下去。
无数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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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架压在身上。
我试图伸手把它推开,然而根本推不动。和书架比完全是浪费力气,只能挣扎着从被子和书架之间钻出来。
我捂着肩膀,活动活动左臂,抬头看看天花板。难怪了。书架好像刚从天花板长出来一半。难怪靠我这刚刚睡醒的肌肉根本推不动。这么沉重的东西要是完全从天花板里长出来,全部重量都压到我的身上,真是想一想都让人后怕。不过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真的后怕,其实我也努力想了想,但还是涌现出类似的感慨。
并不是这个场景缺乏现实感,仅仅是习惯了而已。
毕竟书架没有完全长出来,书架里也没放书。虽然这种醒过来的方式不能算多美好,但也能归在不错的一类里了。
每日更新的开幕式结束了,接下来就该踏上前往厨房的征程了。卧室房门已经拆下来好久了,但还是不断有新的门长出来。要是不把房门砸碎,大概会把我封死在卧室里。
床边杵着一根铁棍样的东西,我随手拔下来,开始了今天的征程。
如你所见,家里长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不过至少房子本身还保持着相应的构造。这幢房子是我父亲亲手建起来的,所以带着自己的记忆,但还是有陌生的房子不断尝试入侵,就像是无视空间位置,在同一个地方不停地建造一整个住宅区。这样的比喻大概能容易想象画面吧。
试图新长出来的房子带着自己的固有逻辑出现,但一边长,一边被我们摧毁,因而变得混乱不堪。就像是正在运行的程序代码不断被删除,自然会发生各种各样的问题。但我们决心守护自己的家,也决心守护自己的村子。
我砸掉生长在走廊里的椅子、衣架、桌子,开辟出前往厨房的道路。母亲一整天挥舞着称手的电锯收拾房间,直到夜晚降临,家里才会最终恢复一个家应有的形态,但那也只是一夜梦幻而已。第二天早上,现实又会化作噩梦卷土重来。将一生奉献给守护家庭、因而不断破坏家庭的母亲的身影,十分令人感动。只是所谓人生的节奏,最好还是稍微正常一点。小时候的我曾经这样想过。
一路劈开森罗万象、来到厨房的我,额头上流着两道血。我没注意到横穿走廊的玻璃板,一头撞了上去。万物有象,然而仅仅因为看不见,便会伪装做无象。
厨房的桌子上茂密生长着其他的桌子,让我愈发分不出原来的桌子是哪张。母亲好像也不知该如何判断,于是就将高度刚好可以放上煎鸡蛋盘子的桌子当作原本的桌子了。许多家具就因为诸如此类微不足道的原因而被替换掉。不过我们可以这么说,就连我们自己身体里的分子也是不断被替换的,既然我们能够坦然认为还是同一个自我,那么房子也无所谓吧。
母亲的腿边放着电锯,手里握着平底锅,朝手提铁棍样物体的我投来责备的目光。
“悠太,别把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带到早餐桌上来。”
我瞥了一眼电锯。不过母亲一向认为那东西和罐头刀之类的主妇工具差不多,我也不反对这个观点,所以我乖乖地把铁棍样物体扔去走廊。毕竟在桌子底下藏着铁棍互相试探的时代已经过去很久了。
我问父亲在哪里,母亲说他去参加村里的评议会了。大规模扫荡战这个词早就听腻了,不过这一回还是让我的心跳快了几分。成年人总有一天会把这个村子弄干净。小时候的我,小小的心脏会为此兴奋跳动。不过所谓总有一天终归是总有一天。今天的我已经知道实际上有无数个圣诞节。圣诞节嘛。但是什么时候呢?总有一天嘛。哪个一天啊?圣诞节已经过去了吧,爷爷。
吃了母亲准备好的烤面包和煎蛋,用脚尖戳了戳滚在地上的橙子,确认它不会变形成寄居蟹,这才把它捡起来。这个橙子真是好好从树上长出来的吗?还是夜里从地板上长出来的某个家里的橙子呢?或者是突然长出来的树上生的橙子?我没有特意深思就咬了上去。不能疑神疑鬼。不然的话,迟早我们会怀疑自己的母亲是从生下来就照顾我们的母亲呢?还是夜里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母亲?
那种烦恼,还是交给议事进程单调冗长的最高决策机构,即村里的评议会吧。
我把盘子在水槽里草草洗了洗,告诉母亲我走了,顺手从墙上拔出铁棍一样的物体。事到如今,我已经不会烦恼为什么铁棍样的物体在哪里都会生长了。
所以今天我们也在一路破坏村子。
年轻人手里都拿着铁棍样物体,东摇西晃一路走来,把看到的记忆中没有的东西纷纷砸掉。
每天早上我们都会直奔村头的托梅女士家,救出这位年逾八十的美人。托梅女士无愧于住在村头,每天早上的境况十分凄惨。多重组合相互干涉的几十座房子,以绝妙的韵味拘禁住托梅女士。不过她本人历来都是宠辱不惊的模样,将躯体灵巧地缩成一团,安安静静等待我们每天早上的救援。我们小心翼翼从她家里把她和她的家重新挖出来,避免伤及纠缠在无数家具中的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