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喜欢拍那种叫大头贴的东西,零六年,每家商场里都有这种照相机器。相框图案花花绿绿,只有小女生和十几岁的年轻男孩爱玩。除了上班时间,范洛好像看不得照相机,不管是什么样的照相机,只要以能记录人像的方式存在,他就看不得。他常说外面的照相机把他照出来,样子要胖十倍,脸也变得很苍老。其实高沉觉得不会,只是范洛总是对细节很敏感,尤其是他样貌上的细节。他偶尔对可以聊天的朋友碎碎念,虽然眼睛做了手术后变好看,但他不年轻了,有时候看少年时的照片,脸上没半条细纹,状态比现在好。钱可以换来手术,却换不来青春。朋友说他太爱美,女人都没这么爱美。当模特是当个衣架子,脸是不需要太好的,况且他还是个男人。高沉却说他,对“美好”这件事情特别的执着,所以出现一点美好事物破裂的痕迹,他就会焦虑。要是真的破裂了,他会受不了。“那你会受得了我吗?”范洛当作是开玩笑这么问他。他语气是在开玩笑,声调纤细得像路过的书法店里挂在墙上的瘦金体,可是要是高沉也开玩笑回一句“受不了”,他的心情兴许便也要那般瘦骨嶙峋下去。所以高沉聪明地回答:“怎么会。”也是像他轻淡地说出。那么这个话题就不具备刻骨铭心的意义,是他们随便说说过去的话题。“那里有冰淇淋店。”范洛对冰淇淋的热衷始终如一,看见冰淇淋,脸上的笑便明媚像春天,他勾上高沉的手臂,指着发光的大冰淇淋灯,“高沉哥,一起去吃冰淇淋吧,可不可以?”他问了可不可以。高沉一笑问:“都25岁了,吃个冰淇淋还要跟我撒娇吗?”范洛的脸像十七岁那年看见书本下压的一朵玫瑰,一红,说:“怕你不想吃,所以先问问你。”这个问题却显得多余,多余到让人觉得范洛只是为了撒这么一下娇,而不是真的想征询高沉的意见。高沉去买了两个冰淇淋来。吃冰淇淋时,他故意把冰淇淋擦在范洛脸上,等范洛要生气的时候,再亲上去,用舌尖舔掉。范洛没发泄出来的生气,变成脸颊水润润的羞臊。表达出来的方式,都是脸在尽量保持自然的状态下红起来。“你不怕待会让别人看到?”范洛假装若无其事,擦了下脸说。高沉把手搭在范洛肩上,往自己身上揽去:“这里他们看不到。”范洛说:“高沉哥在我眼里很帅,但为什么总有一股流氓的气质?”高沉的手于是从他肩上游到他腰上:“看来你开始了解我了。”他们去服装店里看衣服,高沉买了一条裙子。范洛留意到,问他:“送谁的?”语气是在在意。高沉没正面回答他,只说:“到时候你就知道。”晚上回酒店,高沉把在商场里买的那条裙子拿出来,扔给范洛说:“穿上看看。”范洛拿着裙子傻了下:“你把我当成女人了吗?”“当然不是,只是想看而已。”高沉饶有兴味地说。范洛把裙子丢回他身上:“我快忘记你本来就是个直的,是不是感觉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恶心起来了?”高沉想过范洛会拒绝,但这突然来的脾气,高沉委实没想到。恶作剧的心思被曲解成其他用意,高沉也有些生气起来,反问范洛:“那我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个女人?”范洛脸色逐渐不好看,也不知自己胡想八想到什么,说:“你确实不缺女人。”高沉气急之下说:“我看你也一样不缺。”范洛嘴巴紧抿,说不出话,坐到一旁一声不响。高沉好似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被这沉默的空气磨耗得软下脾气。他走上去,凑到范洛脸旁问:“你生气了吗?”范洛用明显生气的语气说:“我没有。”高沉在他脸上亲了一口,服软道:“我下次不这样了。”见范洛不理他,他就接着吻下去,吻到范洛的唇。范洛推了推他说:“我看你就是想跟我做,才会和我道歉。”高沉要否认这个话。最终懒得加以辩驳,索性顺着范洛的话去,更故意色气地亲吻他:“是啊,看见你我就忍不住。即使在外面,也想……”他把范洛搂起来放在桌上,用行动表示了他想做什么。撞着范洛,听他发腻的声音,高沉心想,范洛笑起来甜,说话也甜。以前就该这么喜欢他。当年他认为自己只会对女人动情,可是分开的这段漫长到几乎以为没有尽头的日子,他还是会想起范洛。想起范洛藏进被子里亲吻他欲望的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