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拉手风琴的老爷爷,走在了北京的别墅花园里,推倒那面全身镜,破碎后的镜子像漂亮的洒在婚礼现场的金纸,落在新娘的肩头。新郎温淡的笑容在他这里成为酒吧门口的斥骂,留下和新娘一起去瑞士的背影。身后站着看的是穿医院病服的范洛。医院的湖其实一点也不像海,是他太傻才会看出海的影子,才会在那个时候,明明推开所有医生、护士,让手背的血灌进输液管里时,还往医院门口跑着喊着说“你不要丢下我”,是他太傻,才会让护士和医生把他拦回去后,坐在地上哭得让所有人都走过来看他。然后他骗自己这一切没发生过,就像骗自己走进精神科里时说这只是一个能治好的小感冒。就像骗自己不管所有人怎么骂他、怎么看他,他都可以继续好好的活。就像骗自己说,我真的很想好好的活下去。很多,还有很多,来不及看的很多。骗自己的很多,没办法挽回的很多。但,要是真的可以挽回,可以让时钟往回走,要是海水退潮,落叶回枝,雨雪逆升。让他的妈妈回来,他的弟弟回来,他的十六岁回来。他重新活一次,他想可以的,他能够再重新的、好好的活一次。他把书读完,他好好工作,好好生活。他不要再看见这些,他什么都不想要再看到。他不想在这一刻,看见镜子里灰白的脸,被染红的衣服。这么的痛,还在骗自己,我只是拥抱了玫瑰。姑苏赋会是he,再过两三章完结“高先生,你又来看范先生吗?”大学刚毕业的护士长了一张甜糯米似的脸,笑起来脸蛋圆润,眼睛眯成缝,一个笑便是一片阳光。无论对病人,还是对病人的家属,她都这么开朗与热情。医院里的医生说,年轻的生命,就是医院里的太阳。每个对生命绝望的病人,都希望从鲜活的生命上看到希望的影子。她照顾范洛一向无微不至,把治愈好病人的心理,当成作为护士的使命。高沉捧着一束花,淡紫色的花纸,包裹住马蹄莲和紫玫瑰。“他今天怎么样了?”高沉跟护士去往病房时,询问护士。手把被花纸压住的花瓣释放出来,让它们每一朵都看起来精神奕奕,顽强又娇俏。护士说:“可以说一点话了,但还是不能说太多。”护士打开病房的门,上半身灵巧地探进去,“范先生,高先生来看你了哦~”病房被收拾得干净整洁,像一个女孩穿上白裙子,将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窗帘拉出一条条阳光的丝,让它们掉在地板的瓷砖上,响出灿烂明亮的莺鸣。阳台上的男人,躺在摇椅里,雪白的脸,如同亚历山德罗斯抚摸过的雕塑。瘦下去的身骨,藏在蓝色的病服下面。脖子上一条细细长长的疤,项链勒出来的痕迹。怀里抱着一本书,不知名作者所著作,取了一个很好听的书名,内容与那些旅行游记大同小异。范洛睁开闭着的眼皮,眼睛让光浸润成瑙石的色泽。收音机正在播报今天的新闻,2016年三月份的某一天,哪个学生取得了国际比赛的第一名。去年评价很高的电影《我的少女时代》,带来的那首叫《小幸运》的歌曲,至今依旧在各大广播台的歌单里热门。听着的人,嘴唇弯出笑的模样,对着高沉。高沉走过去,把花束放在桌头。搬了一张椅子,坐在范洛身前。他把手轻轻地放在范洛的头顶说:“医生说你过两天就能出院。喉咙还疼吗?”范洛嘴唇动了两下,小声回答:“不会疼了。”伤口其实痊愈了很久,只是疤还在,让人觉得疼痛还留在他的伤口上。但那里不过是长出了复杂的,毛毛虫一样充满褶皱的肉。“三月份了。”他非常轻地咽着自己的声音。住院住了四个多月,冬季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间内,便从阳台一步步走过。等他能起身,春天已停在窗头注视他。让人憧憬的春天,挤掉凛冬的速度总是决绝地快,用连绵不绝的雨水来占领季节的位置,带苦阳和炙风的夏天便在春雨后排队等候。高沉拿起一颗苹果,水果刀将苹果皮削成连绵的窄路,边和他说话:“等你出院之后,想去哪里?我请了假,可以陪你一起去走走。”范洛垂头盯手上的书,翻开书页在里面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作者去过的每个地方,好像都有净化心灵的功能。去了云南他得到解脱,去了西藏他得到解脱,去了成都他得到解脱。不管去哪个地方,作者总能解脱一次。所以范洛想,他可以从哪个地方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