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行驰是皇子,年纪已经到出宫建府,却连一个教导开蒙的老师都没有,太子着实看不下去了。
太子是个和善人,但不是个有心眼的人。
他觉得,傅行驰难得向贵妃低头,贵妃也难得对他露出笑脸,这的确是个好时机,可叶贵妃才不会轻易改变心意,她的本质,是希望傅行驰永远在角落咸鱼一生。
“行嘉说的在理。”见气氛不对,皇上拉过叶贵妃的手,圆场道:“只是姚弁星是太子府詹事,确也不太合适,朕再为行驰寻一个……”
叶贵妃笑道:“不必,臣妾看姚弁星正合适,正好他的太子府詹事也不用做了。”
接着,她看向白珍珠,白珍珠觉得不妙,觉得贵妃会拿他出气,毕竟围脖是他拿出来的,而且贵妃暂时也动不了太子。
果然,叶贵妃道:“白珍珠,你伺候燕王不周,本宫不罚你说不过去,罚俸一年,廷杖二十,你自己去领吧。”
白珍珠跪地道:“遵旨。”
“行了,你们下去吧。”叶贵妃起身,看了眼几乎一动不动的餐桌,又看了眼太子,“太子,淑节说想皇孙了,带他去玩玩,你也跟着去吧。”
太子垂首,看得出神情有些难过,但还是顺从道:“是。”
出暖阁后,太子一直低头不语,直到行至宫外道路上,才沉沉叹了口气,对白珍珠摇头道:“我原没想过会这样的……是我连累了你……”
“您可折煞奴婢了。”白珍珠忙道:“不过您今日这一提,的确不合时宜,奴婢受点苦不要紧,只是不能连累了您。”
“行驰自小就没人照应,又在关外吃了苦。”太子声音极低,内疚地看着傅行驰,“我真无能……我……不知道今日,会不会又连累……”
傅行驰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默默看着他们。
“这不会。”白珍珠扶着他手臂,“淑节小姐还在等您,先回府吧。”
太子与太子妃是少年夫妻,可太子妃为叶贵妃不喜,生了皇孙后更加郁郁不解,不久后便撒手人寰,叶贵妃便推荐了叶氏一位贵女,也就是叶添的亲姐姐叶淑节,希望能与太子亲上加亲。
太子摇摇头,低声道:“其实我是丧偶之人,她是未嫁之女,何苦连累她?”
白珍珠马上制止道:“这种话殿下快不必说了。”
太子无奈,但也只好向宫门走去,傅行驰见白珍珠一动不动,奇怪道:“你不走么?”
白珍珠苦笑:“奴婢还得领廷杖去呢。”
傅行驰问:“什么是廷杖?”
“没什么。”白珍珠怕他担心,于是道:“而且我还得留下来,伺候皇上。”
傅行驰也懒得再问,本就巴不得他不再跟着,拔腿就走。
太子仍是一脸懊恼,捶胸顿足,白珍珠怕他又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赶紧恭送他们离开。
……
大周官场如一汪浑水,鱼龙混杂,无论是宫内伺候的还是宫外当官的,谁都有个倒霉的时候,所以除非有特别关照,杖刑基本就是走个过场,敷衍了事。
且白珍珠是司礼监秉笔太监的徒弟,本身也在御前伺候,没人想得罪他。
于是这顿打如蜻蜓点水,大概还没有傅行驰情急之下的那一脚伤害性大。
白珍珠起身,向行刑的人打了招呼,大家都和颜悦色,就像是来请客吃饭一般。
方才捧锦盒的小太监走近,为他套上官服,白珍珠似乎有急事,边系衣带边向前走,他先去自己的值房翻了一阵什么东西,又赶忙揣着向外走去。
“白干爹劳累了。”小太监一路扶着他,紧紧跟在他身后,“您这是要去哪?”
太监不能传宗接代,历来喜欢认个儿子女儿的,但白珍珠对此事有原则,小月善良且没什么见识,很听他的话,他也真心想认小月做女儿,可眼前这个叫宝儿的小太监也不能传宗接代,认他有什么用呢?
于是白珍珠没有接茬,宝儿跟了一会儿,很快就知道了他的目的地,他师父司礼监秉笔太监顺喜的值房。
……
大周曾有宫规,宦官不得私自出宫居住,但而今也没人在意,基本有条件的宦官都会尽全力在外买房置地,只是这几日临近大典,所以大都住在宫中的值房里等着伺候,顺喜自然也不例外。
与爱好穿金戴银的白珍珠不同,顺喜的值房表面简陋朴素,看着与寻常奴才并没太大差别,但异常安静整洁,又围了好些奴才就近伺候。
这才落了一点碎雪,小院里便围了数十个内监点灯扫雪。
有人端着盆热水走近,白珍珠笑着招手,“小连子。”
小连子忙碎步跑了过来。顺喜身边的人都心知肚明,他虽有很多子孙徒弟,可最喜欢的还是白珍珠,这一点人尽皆知。
“师父还没歇下吧。”白珍珠笑着接过热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