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工部来人了。”侍卫平羌的声音从岸边吹来。月西楼也不再追问他是如何来去潭心,“走吧,我带你飞回去。”
“微先生,皇上有旨。”
。。。。。。
“这就走了,真是利落。”月西楼倚着古木,定定地盯着微生时,“我本不是什么达官贵人,自然无人奉承。”与前院不同,后院完全一幅萧条凛冬之景,花木尽折,只那老合欢树还算硬挺。“明日要进宫一趟了。”不管是不是真的医者,路仍是照旧,一步一步,慢慢来,微生时心里有了主意,目光在月西楼身上顿了半晌,径直回了书房。
“平羌,走吧。”两日的暖阳,不论冰雪还是融水都悄然蒸发,零星的早餐铺子晃起悠悠的白烟,酒肆门前的布旗不安其镜,小贩摆弄着摊铺,孩童还未起床,野狗四处乱窜,一辆马车不疾不徐,朝着皇宫的方向,渐渐隐去。马车里漫不经心的微生时,大概也没有意识到此行所见之人,并不只是他路上的障碍或助力,而是彻底调转路线之人。
“微先生,实在抱歉,我家公子听闻您来了,刚起,劳您久候了。”有小童笑嘻嘻的来招待了茶水。皇帝孱弱,命人传话直接来此见医者。微生时点头不语,心想许是个不修边幅的闲散人吧。’
又坐了半刻,转头向外瞧了一眼,堂外整齐的晒开了药材,都是黑乎乎不成型的模样,风吹起苦涩的香气。然而,在太医院这片肃穆沉重的建筑下,一袭流动的湖蓝突然闯入,亮了微生时黯淡了许久的眼球,微生时瞧见了乘意,却原来像个年少轻狂的富家子弟,乘意也看着微生时,不曾想过是个不苟言笑的冷面少年,在脑海中,与他幼年所见那张脸渐渐重合,最终渐渐分离。心下百转千回一番计较,脚下步步生风一刻未停。
“在下乘意。”乘意微微颔首,浅浅含笑。
“微生时。”微生时放下茶杯,垂下眉眼。
明月寒宵退去,暖日晴昼方归,冷风吹过湿沉药材,光影穿透肃穆宫室。光阴游走的厅堂之上,一个青灰单薄,一个华蓝溢彩,他兀自喝茶,他目不转睛,一时无人开口。
“野望,来给公子添茶。”终于在空气即将凝结之前,乘意开口了。
“先生怕是起早了,没来得及早膳吧。”那小童又笑嘻嘻的加了些点心。
“多谢,的确如此。”微生时一向不怎么用早膳,胃口不好,也无几口腹之欲。
“我瞧着先生像是故人,眼熟的很,不知先生可有同样感受?”
“不曾。”微生时甚至没有抬头瞧一眼,他向来不怎么记得住人脸。
“不知先生生辰几何,可便告知?”
“不便,抱歉。”
乘意见他不愿多谈,也自知无趣。
“先生,要在何处建我的居所呢。”
“工部那边选了两个地处,一个在朱剠街上,达官多居,一个邻近南郊森林,草药易寻。”微生时没动那点心,也不再饮茶,拿了工部的册子在乘意面前慢慢展开。
乘意瞧了两眼,有了盘算‘朱剠街人来人往,人多眼杂的;南郊与猎场更是两个方向,不过他虽图那猎场,却也不是只图那猎场。’“我要南郊,先生安排时辰,什么时候走一趟吧。”乘意轻轻瞥过那完整如初的点心。
“明日早晨,如何?”
“多早?”
“随你。”
“那可能不会太早。”
“那便下午吧。”
·······
“主子,戚将军明日到达帝都。”平羌走进书房,只见那千金裘随意铺在椅子上,野猫团在上面睡眼惺忪。
“知道了,依计即可。当年旧事,他戚家是皇家最锋利的先锋。”日光倾泻,夕晒晕红了脸颊,微生时手指轻轻搭在竹卷上,他思忖着,垂下眼睑,掩去眉梢的为难之色。
又是晴日,城门两面皆是红光洋溢的面庞,如同从城门洞中升至城楼之上的晴日,这是怎样的民族,普天同庆时总不至纰漏,那么大世将剩,民族如何呢?只这沉顿了许久的百姓不知可还留有几分清醒。
“来了,来了。”“戚将军来了,”“战神!战神!。。。。。。”在一片逐渐嘈杂的人声中,队伍的虚影出现在城墙的拱形门下和地平线之间,急行而来,只是还未通过那城门,城内异变突生。
一破落户陡然冲开士兵,布衣上的灰烬揉黑了鲜艳的红,他跪趴在崭新鲜红的地毯上,开始撕心裂肺的嚎叫“千古奇冤呐!叛臣戚长风屠戮百姓,火烧研华镇,嗜杀成性,勾结敌国,里应外合要造反呐。。。。。。”不知何时一个破落户也能一己之力冲开士兵了,不止是能,而且毫无畏惧。
“没想到啊,我家远亲就住在研华镇,起初我还没当真,啧啧啧。。。。。。”同样一句话在混乱人群中八个方位同时响起,呈网状迅速传播,动摇着听风是雨的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