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不是他记住的,那么难道是巧合?又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苏若只觉得太阳穴嘭嘭直跳,今天会出事,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现在她开始觉得,今天的事情恐怕不是如自己想象中一样简单……太阳东升西落,不会为任何一个凡界的人改变自己的轨道。阳光均匀洒在广场上,科纳多人慢慢聚齐,到场观礼的无不以参加这次典礼为莫大的荣幸。斐迪南白色的军礼服嵌着纯金的条纹,银白的短发衬的脸庞极是俊美,手中的权杖嵌满了红色和蓝色的宝石,一粒硕大的金刚石在顶端折射着太阳的光辉。他忍不住在人群中搜寻着一个影子,今天这样的日子,她会到场吗?斐迪南心中做过无数推测,他一眼就能看透敌人的任何部署,但女孩子的心思实在比世上最艰苦的战役还难揣测。“陛下……”左侧,科纳多的大巫师奉上托盘,托盘里是皇后的金冠,精巧而华美,这顶金冠传下来已经很多年,今天终于到了动用的机会。斐迪南单手拿起金冠,在食指上转了一圈,放下权杖,向苔丝走去。今天,苔丝已经出离愤怒了。他身穿军装来参加婚礼,便已经激起苔丝极大的反感,现在又将这金冠视为玩物,简直是对她的侮蔑。一边的法师也是多少有些无奈,斐迪南做事一向从没有过大意,今天却是明显的不合时宜。斐迪南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知道自从上台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表现欲,好象要尽自己所能向全天下人宣布——自己不爱这个女人,他仅仅是利用她、戏弄她……这种强烈的感情如同一剂毒汁注入他的心里,搞得他神魂颠倒。他究竟是在对谁表演?斐迪南自己也不知道。法师走上前一步,打开了国书,大声宣布婚礼开始。只要斐迪南为苔丝带上金冠,她就是科纳多的皇后。“以神的名义,以科纳多的千年繁荣和美丽的名义,以斯凯利泊河和幽灵守护的灯塔的名义,以科纳多古老守护神斯迪路亚的名义,我宣布——”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众长官在大元帅凤翼的带领下,跪在台下等待那个神圣的宣布。凤翼不能抬头,心中却是一阵阵的悲哀——她终于也走上了自己的路,苔丝,那个曾经是传奇的名字,终将淹没在科纳多的后宫里,疆场和战斗再也不属于她。斐迪南不是坏人,凤翼相信他会好好待她……只是今天,他确实失态了,凤翼不知道以斐迪南的胸襟和城府怎么会做出有失国体的举动来。凤翼和斐迪南倒是有些象,在只有刀和战马的地方长大,实在不知道陷入情网的滋味,即使陷入了情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反倒会极力去压制和蔑视那种感觉。“等一等……”苔丝站了起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异常坚定,好象扔下一块小石子在一潭静水里,涟漪一圈一圈的荡开。别人还没有什么反应,凤翼却是猛地抬起头来,右手也悄悄移向腰畔的佩剑——他是唯一允许在皇帝面前佩剑的将领,这本是他的殊荣。苔丝一步步走向斐迪南,开口:“斐迪南,你听着,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嫁给你,收起你的鬼心思吧!”“你……说什么?”斐迪南的脸色一下全变了。台下立即开始窃窃私语,声浪由里向外传开,没有听见的人忍不住向前面的人打听,底下乱糟糟成了一团。“苔丝……你故意的!”斐迪南回手,权杖已在掌中,眼睛里满是杀意——他活了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戏弄他,当着臣子和众百姓的面,这个女人简直就是给了他一记耳光。“是!”苔丝挺起了胸膛,接过金冠,也在手指上绕了几圈,胳膊一挥,向台下扔去,底下立即传开一阵惊叫。苔丝眼中满是冷意:“斐迪南,怎么,只许你戏弄别人么?”斐迪南的脸色已由白转青,伸手摸起了权杖,怒气虽在极力控制中,胳膊已开始发抖。凤翼再也等不下去,早已绷紧的左腿猛地一蹬,人已落在台上,挡在苔丝前面。几乎是与此同时,一道白影并肩站在凤翼身侧,一齐护卫着苔丝。凤翼与苏若对视一眼——两个人几乎是同时落在台上,这已经是第二次碰面,对对方都有些小小钦佩。“带着苔丝走!”凤翼的话几乎是命令的,“他动了杀意了。”“你们走”,苏若眼睛紧紧盯着斐迪南的手:“回戴莫斯去!”凤翼知道又遇见了一个好强的女人,不再和她争论,手起,“和平之剑”已离鞘而出。“好你个凤翼”,斐迪南不怒反笑:“你敢在我面前拔剑?”凤翼知道斐迪南功力深不可测,不再多虑,挺剑而上,又是一轮快攻。卫兵们正要抢上,斐迪南腰一折挡过一轮攻击,大笑:“我和元帅动手,哪有你们插手的余地!”卫兵们只得站住,团团围住了他们。“苏若,走啊!”凤翼剑剑不要命的强攻,心道这女人智商真有问题。斐迪南看见苏若欲走,身形一闪,便冲了过去,凤翼情急之下,一剑猛砍,听到金刃劈风的声音,斐迪南一个躲闪不及,猛一错身,后背还是划下一道长长创口。苏若默念咒语,已经带着苔丝消失不见。凤翼一下愣住,看着伤在自己剑下的斐迪南,斐迪南眼中是难以置信的失望,丝毫不顾自己的伤势,一步步走来。凤翼撒手扔剑,单膝跪倒——凭心而论,斐迪南对他实在是如兄如弟,恩宠之高,连他自己也觉得有过分。刚才那一剑,斐迪南有丝毫偏差,就要立毙剑下。凤翼无话可说,只等着自己的惩罚——这样的罪行,就算是斐迪南,也庇护不了他。斐迪南手一点点举起,看着凤翼,又慢慢放下,声音沧桑而无奈:“凤翼,你在火里救我一命,今天我算是还上了……你,你亲口告诉我,你究竟愿意做科纳多人还是戴莫斯人,只要你告诉我你还愿意留在我身边,我既往不咎。”这条件实在是宽大已极,身边的大巫师忍不住提醒道:“陛下,万万不可……”斐迪南冷冷看了他一眼,叱责:“闭嘴!难不成就凭你也配说他?”凤翼脸上的肌肉在微微颤抖,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极难的抉择,他已注定回不了戴莫斯了,也渐渐喜欢上科纳多,无庸讳言,对他这样一个天才的将领来说,手里的这份兵权实在弥足珍贵。他遇到过无数次生死抉择,也自问不是贪生怕死的人——但是,但是这些日子来,心中已经有了另一个声音:和斐迪南合作,他是真正的军事家,可以成就他心底最原始的梦想。斐迪南,他想必也看透了他的这种梦想吧。他浑身是血,正在眼睁睁地盯着他。戴莫斯,值得吗?值得他在这里不为人所知的死在知遇之人的手里吗?值得他背负这么久的叛徒的威名,然后再背叛一次科纳多么?斐迪南只是静静地等着答案,凤翼的挣扎全在他眼里。凤翼额头上汗珠渐渐渗下,终于抬起头来:“陛下,我愿意做科纳多人。”斐迪南大喜,双手扶着凤翼,笑道:“好兄弟,起来!”凤翼只觉得每一个字都是在接近虚脱的状态说出来的,他喉头干涩的几乎无法发音:“陛下,我愿意做科纳多人……可是,我是个戴莫斯人啊。”斐迪南的手僵硬在他的手臂上,脸上的笑容也在瞬间凝结。看着斐迪南那样的表情,凤翼又一次感觉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请陛下下旨!”凤翼郑重的双膝跪倒,慢慢叩下头去。斐迪南一瞬间知道了背叛的感觉——苔丝,苏若,凤翼,都是他料定不会离开自己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