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迪南打断了他的话:“胡里安?他不会相信我,我也不会信他。科纳多与戴莫斯征战千年,你居然会这么天真,以为可以和平?”苔丝无话可说,这些日子相处,她已知道斐迪南确实不是心中丧尽天良的那一号人物,但是他终究是戴莫斯的敌人。斐迪南的声音依然不受阻拦地钻进耳朵里:“好不容易才出现了这样的机会,这样的人才……苔丝,你以为我会放弃么?”话不投机,苔丝转身就走,斐迪南伸出手蛮横地拉住她的胳膊。“既然如此,你还拉我做什么?”苔丝有些愤怒,更有些惊慌,这是斐迪南第一次对她“动手”,那个陌生甚至有些可怕的人,究竟想要做什么?“苔丝”,斐迪南将毫无反抗能力的她拉到自己身边,“方法还是有的,但是需要做出牺牲的不能只是我一个。”苔丝一双眼睛疑惑而谨慎地望着他。斐迪南接着说:“今天我来这里,是为了向你求婚。”求婚?斐迪南向自己求婚?苔丝下意识地用力甩开胳膊,向后就退,大声道:“你疯了!”斐迪南摇了摇头,似乎一切都早在他意料之中,温柔地说:“是的,苔丝,我向你求婚是我还把你当作戴莫斯的公主,如果你嫁给我,至少我会保证戴莫斯这个国家还能存在在这块大陆上……”他微微躬身,极有风度的微微一笑:“你好好考虑考虑。”说完,转身就走,一会儿功夫,便走得不见踪影。苔丝踉跄后退了几步,缓缓坐在草地上——嫁给斐迪南?这是绝对无法想象的事情!无论是过去还是将来,她都没有对那个强悍狡猾的家伙有一点好感,而且自从米夏身死,哥哥即位,她再也没想过自己的婚姻。但是斐迪南的话还是在耳边炸响:“是的,苔丝,我向你求婚是我还把你当作戴莫斯的公主,如果你嫁给我,至少我会保证戴莫斯这个国家还能存在在这块大陆上……”如果,如果凤翼都可以为了戴莫斯而“叛国”,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象自己这样一个没落的“公主”,或许只能用这种方式为国家出力了吧。不……绝不!她无法忍受和那样一个魔鬼同床共枕。她紧紧抱住了头,各种各样的思想在脑子里混乱着,“米夏……”她嘶声喊着:“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呵?”没有人再回答她了,林间的鸟儿被惊吓而起,扑棱着翅膀远走高飞。父死母丧,国破家亡,叔父的背叛和惨死,哥哥的无奈和痛苦,囚禁、奔波、一身法力施展不出一点……一连串的打击,就算是铁人也会禁受不住的吧?她除了能向天呼喊,实在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远处一棵白桦树后,斐迪南面无表情的看着这一切。这个女人虽然在女子里算是坚强的,但是还没有对抗宫廷争斗的基本的常识,她所面临的一切,也是他同样遇到的,只不过他的手腕更硬,于是就活了下来,而她,却只能在异族的土地痛哭。或许是他从来也不肯相信,于是从来也不知道什么叫做“背叛”,而他们……实在太单纯了。他们是谁?斐迪南惊异的察觉,自己已经不经意间把“他们”划作同一类人——胡里安,苔丝……还有,米夏。他知道她一定会答应的,无论是苔丝还是凤翼,心里都有一条神圣不可动摇的法则,那就是:戴莫斯的利益高于一切。为了心里的那个“国家”,为了那片荒芜贫瘠的戴莫斯,为了那些把他们驱赶出去的族人,他们可以做出一切,即使是……背叛。背叛心中的情感和背叛心底的立场永远是两个概念。面对他们的背叛,连斐迪南也是钦佩不已,但是他并不着急,只要假以时日,拿下戴莫斯,他们就再也没有心里的底线……米夏,斐迪南抬起头,似乎对着冥冥中的幽灵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我会替你照顾她……”果然不出所料,回到皇宫的第二天,苔丝就来找他,答应了他的求婚。那时候,她的脸上是如此平静,又是如此恬静,好象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若不是看过她在米夏墓前撕心裂肺的痛苦,斐迪南也无法相信苔丝公主也有脆弱和无助的时候。“好极了”,斐迪南低下头,拉起她的手:“三天后,我们成婚,你好好准备一下,我会给胡里安发请贴了。”“不用”,苔丝冷冷的说:“请你不要再折磨他。”斐迪南看着她那高傲的架势,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她扯到自己怀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地、冷冰冰地说:“不要在我面前玩这种的把戏,实不相瞒,嫁给我是抬举你了,你若是不同意,这三天里随时都可以反悔……只是,苔丝,你记住,只要你决定嫁给我,最好就学习一下怎么做一个贤淑的皇后。”在外人看来,他们真是如同一对亲密的未婚夫妇,苔丝咬着嘴唇,一字不说,斐迪南继续开口:“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也根本就不想娶你,我们做了一桩交易,明白么?”他的眸子,蓝色中嵌着绿色,看上去深不可测。苔丝轻轻一个指头一个指头的掰开他的手,忽然抬头,微微一笑:“是,陛下。”转过身,她只觉得心葬入了荒原的万丈地底,生命再没有一丝阳光。转弯的拐角处,另一双眼睛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这一切。白衣,黑发,明眸,皓齿。皎皎如月,莹莹如玉。只是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幽深的眼眶里一对纯黑的眸子打量这一切。看见那双眼睛,斐迪南只觉得心里忽然一痛——这实在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来也没有过。他居然会没有任何原因的心痛,仅仅是因为看见一双眼睛。他走了过去:“苏若,你都看见了,有什么意见么?”苏若微微摇头:“你们的事情,我怎么会有意见……只是,你这样对她,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点?”斐迪南忽然有些局促,一双手居然没有地方放置,他迟疑了一下,“你又不会嫁给我,我总是需要一个皇后的,是不是?”苏若摇头,目光冰冷而清澈:“斐迪南,你真的以为连我都不知道你要做什么?”在这样的目光的逼视下,斐迪南破天荒的觉得有一丝心慌,这种心慌在原先面对米夏时也曾有过,那就是不洁者面对圣洁者的自惭形秽。一咬牙,抬起头来,斐迪南以极大的勇气面对苏若:“是……我承认。只不过我身为科纳多的皇帝,有些事情总要做的,苏若我希望你明白。”苏若看着他,看着那熟悉的眼光,身材,其实他何曾有过一丝改变?变的只是自己愈陷愈深的心罢了。她开口,声音没有一丝暖意:“我知道啦,只不过我留在这里也是无用,即刻离开就是了,只是……我想问你一句话。”虽然已经猜到了她要问什么,斐迪南还是柔声道:“你说。”苏若抬起头:“你,爱我吗?”她直截了当的出口。洁如雪,寒如冰,这是一个怎样纤尘不染的女子啊?斐迪南一阵暖意直在心中涌动,但是转念一想,自己累得她跑出拜鲁神殿,既然已经决定娶了旁人,难不成还要她心中难过不成?还是硬声道:“苏若,我欠你一条命,永生难忘。只不过,你还是回去拜鲁神殿吧,这个肮脏的地方,不是你来的!”苏若不再理会,转身就走,斐迪南只觉得心口一痛,竟是脱口而出:“苏若!”苏若回过头,眼神中若有期待,斐迪南心中只想自己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又重新冷硬道:“你若是告诉那丫头,咱们俩这朋友,怕是做不成了。”这威胁之意,苏若哪里听不出来?一挥长袖,人影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斐迪南心口一阵痛过一阵,他只觉得极是奇怪——这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如此莽撞,险些将她留在身边?这种冲动,似乎还只有十四五岁时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