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格!”半晌后,云娃凄厉的尖叫一声,上前扶住捂着脸楞在当场的新月,“世子,您怎么能对格格动手?她是您的姐姐啊!当初若不是她带着您逃出来,您现在还有命在吗?若不是将军收留,咱们还有容身之所吗?您做错了就赶快给格格道歉,不要再闹了!”“是啊,世子。您还小,不懂事,快给格格道歉。俗话说长姐如母,日后重振端王府还需您和格格齐心协力。”莽古泰也忍不住上前劝慰,眼里毫不掩饰对克善的不满。“闭嘴!我打的就是她,让她好好清醒清醒!你们有什么资格让我道歉?有什么资格谈重振端王府?唱歌跳舞庆祝生日?新月,低头看看你身上穿的是什么衣服,是孝服!想想阿玛额娘殉国至今才过了几日?你有何面目载歌载舞庆贺生日?一甩手就将御赐之物送人,犯下欺君之罪,你有何面目谈及重振端王府?上对朝廷不忠,中对父母不孝,下对幼弟不慈,你有什么理由到我面前来闹这一场?你还要我向这一家子折辱阿玛额娘的奴才磕头请罪?你脑子被门夹了?若阿玛额娘在天有灵,你敢面对他们吗?恩?”克善戟指怒目的连番叱问新月三人后,满满倒一杯茶喝下,再将茶杯重重置于桌面上,发出沉重的敲击声。呆怔中的新月被这一声敲击唤回心神,捂着热辣辣的左脸,揪紧身上的孝服流下眼泪。云娃和莽古泰被世子一通叱责,只觉得震耳发聩,醒醐灌顶。是啊,他们过来是要闹什么?世子这样做有什么错?家破人亡之际纵情歌舞,寻欢作乐,这种行为只有禽兽才做的出。世子身份高贵,格格为何竟要世子向一群奴才磕头认错?更何况世子一点错处也无。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羞愧的无地自容,再看向无知无觉的新月,眼神都变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日后不准再提!云娃,带你们格格去祭房,在阿玛额娘排位面前磕头认错。”一整天状况频出,克善只觉得精疲力尽,撇开头,挥手赶他们走。“是。”云娃和莽古泰面容整肃的行礼,拉着新月要带她离开,“格格,咱们走吧,去向王爷和福晋磕头请罪,世子累了,让他好好休息。”“不!我不走!”云娃的手一碰触到新月,本来石化,正风中流泪的新月突然像触了电般的跳起来挣扎,“你不是我弟弟,不是克善,克善不是这个样子的!克善不会这样对我!你这个妖孽!你把克善弄到哪儿去了?”新月在云娃手中扭动挣扎,红肿的眼睛里满是仇恨。她死也不承认眼前这个冷酷无情的人是她那原本善良可爱的弟弟。克善是软弱的,是依赖她的,是对她言听计从的,绝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呵~~克善原本是怎样的你知道吗?这么多年,除了这两个月,你何曾与克善相处过?何曾试着了解克善过?你知道克善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吗?12年以来,你有尽过长姐的职责吗?若不是阿玛临死前交待,逃难时你可会想到带上克善?新月,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要心里有数。云娃,莽古泰,你们格格迷了心,快带她下去~”闻听新月的指责,克善诧异的挑眉,继而轻笑。借尸还魂,这种事说出去会有谁信?只会让人当成是疯言疯语罢了,而且他继承了克善的记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不是,你不是我弟弟,我不认你这个弟弟!你还我克善。”新月此时被心里的愧疚,愤怒,屈辱和无地自容冲击着,已经迷了心智,嘴里疯狂叫喊着,挣扎着,就是不肯乖乖离开。“这是怎么了?”回来复命的雁姬远远见到乱成一团的三人,连忙疾奔过来询问。“没事。劳烦夫人多叫几个人把格格送回去。”克善走到门边,朝满脸疑问的雁姬颔首,并不多做解释。“是。你们快点过来,送格格回房。再叫个大夫给格格看看。”雁姬不敢多问,忙转身朝几步外跟着的仆妇们下令。仆妇们得了主母指示,赶紧上前帮忙,架手架脚的把不停叫喊挣扎的新月弄走了。“事情处理完了?”待一群人走远,克善转头看向站在门槛处的雁姬,两人面容间俱是透着淡淡的疲惫。“禀世子,所有人都处理干净了。平时嘴巴不紧,人品不正,既不是家生子又无死契的奴才都打杀了;其它人,有的发卖了,有的照常留在府里,俱都下了哑药,识字的还挑了手筋。这件事雁姬可以保证,绝不会泄露半分。”垂头避开世子看过来的清冷视线,雁姬事无巨细的将处理经过回禀一遍,掌家几十年的主母此刻在少年面前竟然有些紧张。“很好。夫人辛苦了。只是,你的一双儿女,还请夫人找人再调教一番为好。”克善微微颔首,面无表情的嘱咐。“世子教训的是。”雁姬深有同感的点头,对小她好几轮的瘦弱少年,此刻心里只有敬服。这样的心性手段,这样的风仪气度,果然只有上三旗的皇亲贵戚,世勋大族才能培养的出来。“恩,今日事多,你也下去休息吧。”克善抬手,示意雁姬可以离开了。雁姬恭敬的行礼,犹犹豫豫的开口:“世子额头上的伤……”“这个我自己能处理。”克善扶额,淡然摆手道。雁姬见少年坚持,再次行礼后告退。将雁姬送至院门口,待她走远,克善转身回房,用干净的帕子将额头伤处擦净,倒出一点乾隆赏赐的药膏在患处抹匀。清凉的感觉从额头蔓延至全身,稍稍缓解了少年的疲惫。重新靠坐到椅子上,想到两日来新月的一番折腾,他皱眉,闭上眼睛长叹口气。十几年的骄纵,人生观已经定型,怕是没有矫正的希望了,这个姐姐,还是放弃吧。巧遇云娃和莽古泰在一群仆妇的帮助下,好不容易将新月弄回房间。一路上新月嘴里不断叫嚷着“妖孽”,“还我克善”的胡话,弄的云娃和莽古泰束手无策,焦急万分。待到大夫来了,云娃紧紧箍住新月的手脚,让大夫把脉,然后在大夫叮嘱下熬了一剂宁神静气的猛药给她硬灌下去,半时辰后,新月终于抵不住药力,沉沉昏睡过去。将新月小心的放平在床榻上,又给她掖好被子,云娃叹口气,轻手轻脚的踏出房间,将门掩上。“格格怎么样了?”见她出来,一直守在门外的莽古泰忧心的问。“喝了药刚刚睡下,总算是不闹了。”云娃抹去一头一脸的冷汗。“云娃,你说格格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对世子那样苛刻,做的事情也毫无章法。王爷和福晋尸骨未寒,她竟为了过生日与世子大吵大闹。”莽古泰从小受端王栽培,对端王感情深厚,虽然心里迷恋新月,却不能影响他根深蒂固的奴性思想和是非观念。“唉……谁知道呢?今天这事也是将军府的少爷和小姐闹的。他们不着调,许是格格也受了影响。幸好世子长大了,能掌家了,不然,这两天格格闯下的祸,那可是要诛九族的。”云娃说着说着,脸色发白。诛九族,她和莽古泰世代是端王府家奴,也逃不过九族之列。“恩。我也觉得世子长大了,这两天看着,越发稳重了。有世子在,端王府一定能重新起来。咱们帮不上大忙,可也不能拖世子后退,以后努力看护好格格才是正理。”莽古泰想起世子的威仪,眼里露出敬意。“恩,你说的对。以后叫格格少和将军府的少爷小姐厮混。”云娃一迭的点头,深表同感。于是,新月一场大闹不但没闹出什么结果,反倒叫两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跟她离了心。新月被灌了药,昏昏沉沉睡的香,可怜克善被她又是推搡,又是指戳,额头和左手臂都是乌青一片,疼痛非常。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忍痛睡下,不到几个时辰又到了该去上书房读书的点儿了。克善洗了个冷水脸,给额头和手臂草草上药,紧赶慢赶的上了送他进宫的马车。这日子过的,真是比他前世重回故国,拯救家族生意时还艰难百倍。进了上书房,脸上挂彩的端王世子上课第二天又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对此他只能摇头苦笑。在众人的关心和永璂不懈的追问之下,克善只能用‘不小心磕到’给搪塞了过去。没办法,家丑不可外扬。许是他脸上的乌青再配上满脸的疲惫实在招人可怜,向来严厉的纪师傅同情心大起,强烈建议瘦小虚弱的世子提前回府休养。克善被连着折腾了两天一夜,这个身体又是大病初愈的,实在有些吃不住。因为前世的经历,他向来不会做有损自己健康的事,沉吟半晌也就点头,收拾好书袋,在一名小太监的带领下出了上书房。“世子,前面就是御花园,您若是想赏赏景,奴才就带您从那条路绕过去。”行到一条岔道,小太监殷勤的询问。“不了,那边贵人多,我一个外臣,还是赶紧出宫的好,你带我从僻静的小路走吧。”克善摇头,拒绝了小太监的好意。御花园可是皇帝的后花园,他一个外臣贸贸然进去,虽然是个半大的小孩,但是若被有心人加以利用,指不定又是一场灾祸。“唉,世子这边请。”小太监见世子态度坚决,也干脆的换一条人少的小径。心里纳罕:这个世子年纪小小,却是稳重知礼,不像福大爷,福二爷,次次都要在御花园流连很久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