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辰川顿了顿。看来白祁并未告诉这个长辈他们两人的关系。
“嗯,很开心。”他回头看了眼床单,眼神有点飘,尾音也跟着飘了起来。
这点儿心虚落到Katie耳中,却是另一番意味。她禁不住皱起了眉:“Chris,祁没事吧?他为什么不方便接电话?”
“什么?哦,他很好,他……他只是在洗手间,不用担心。”
对方听上去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抱歉,是我过度紧张了。”
这回轮到许辰川皱眉了。她为什么这么担心白祁?难道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许辰川悄悄走开几步,离开了浴室门边,压低声音问:“祁最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电话另一头的Katie举着手机,看着摆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面开着的一排网页尚未关闭。
白天散步时,她被白祁突然的表现狠狠吓了一跳,当时面上不显,回家之后却立即查了一堆资料。搜索出来的结果让她愈发担忧。刚巧白祁出门一直没回来,Katie脑中一时间全是可怕的想象,这才冲动地打了电话。
然而这种担忧却不能说出来,因为她不确定白祁对这个朋友的信任程度。
“没有,据我所知没有。”Katie笑着否认了许辰川的问题,又寒暄了两句,就挂了电话。
许辰川低着头,还在思考这事。
浴室的门打开了,白祁好整以暇地出来:“我走了。”
“嗯好。”许辰川走去把手机还给他,顺便替他打开门,“白祁——”
白祁的轮椅已经滑到门边,他抬头探询地望着对方。
“这几天你要是有空,我们再见一面?”听着太像约炮,许辰川又接了句,“可以一起逛逛花展什么的。”
白祁的回应是勾了勾唇角:“好。”
他走了。许辰川恋恋不舍地合上门,关了灯摸回床上,被窝里还满是两人的味道。
可怜那快被八卦欲烧成炭的企鹅群彻底被忘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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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暗沉。青黑云层的缝隙间透出几缕无力的夕照,夜幕仿佛被强行提前降下了。远方天地交接之处依稀有雷声落下,在窒闷的空气中滚动。
黎塞留站在窗前,正在就着黯淡的光线拆开一封急报。他随手把信封丢到一边,脚边的小黑猫立即扑了上去,伸爪拨弄着戳了密章的深红封蜡。主教飞快读完信,脸色铁青,泄愤似的将它揉成了一团。
身后的房门缓缓打开,高瘦的神父从里面走出来,反手无声地合上门。黎塞留猛然回身,低声问:“怎么样?”
“不好说。”约瑟夫面色沉重,语声倒是照旧不紧不慢的,“虽然没有进一步恶化,但御医说如果今晚还不退烧,可能……”他没再说下去,俯身抱起小猫,拈起猫爪下的信封,“这是什么?”
“英国人来了。”黎塞留把揉成一团的信纸扔给他,“刚收到的战报,雷岛失陷。白金汉抢先了一步。”
路易十三气势汹汹地御驾亲征拉罗舍尔,没想到出发两天后就病倒在了半路上。法国将矛头指向拉罗舍尔的同时,英国也立即向雷岛出手了。白金汉公爵率领着万人军队跨越海峡,径直登陆雷岛发动突袭,将法国区区三千守军打得措手不及。
法军被迫退守圣马丁炮台,白金汉立即率兵将炮台层层包围了起来,看样子是打算将他们耗死在里面。
如此一来,拉罗舍尔城内的新教徒又看见了自由的希望,甚至有不少人出城投奔了白金汉。市政府袖手此事,摆出了观望的姿态,与法国和英国两边谈条件,贪婪地索要着最大利益。
出师不利,人心惶惶,国库千疮百孔。雷岛被困,亟需兵力与物资的援助,而国家拿不出一分钱。
黑夜笼罩了四野,豆大的雨滴打在了窗上。黎塞留关上书房的门,点起一盏油灯,提起笔来熟练地写借条。他已经以私人信誉借了一百五十万利弗尔,然而这个数目还远远不够支撑积弱已久的法国打一场持久战。
黎塞留下笔又快又稳,仿佛雷岛上横陈的尸体、另一个房间里命悬一线的国王、巴黎城中一众贵族施加的压力,都不能让他的笔尖动摇分毫。趁着夜色,几名士兵骑上快马,携带装着不同的部署的信件,分头冲入了雨幕中。
主教没有去路易十三的卧房看望国王,而是转去了卧房隔壁的祈祷室。国王身边有御医守着,此时此刻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黑猫被神父喂饱了,从门缝溜进了祈祷室,在跪坐的男人身旁打着转,似乎在要求爱抚。然而跪在原地的男人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俨然凝固成了房间的一部分。黑猫无聊地打了个哈欠,蜷缩成一团渐渐睡着了。
墙上的金色十字架映着微弱的火光,亘古不变地庄严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