阔少爷垂着头,不反驳也不发火,就扯着他的衣袖轻晃,一副林海不去就不罢休的模样。林海又能拿三少爷怎么样呢?到头来还是板着脸去了,而钱蕊并没有急着聊商会的生意,只随他沿着河岸慢慢地走,走着走着,陈轩就溜到了他们身后,林海停下好几次,这阔少爷都不肯跟上来。
春天来得悄无声息,似乎一夜之间两岸的柳树就冒了绿芽。钱家的姑娘指着两岸杨柳,柔声细语:“林行长,你瞧这棵树,觉得最好,可前头还有无边春色,若是现在就驻足,岂不可惜?”
话虽然没错,可寓意林海却不喜欢。
但他面上不显,沉默片刻,转而问钱姑娘有没有爱吃的菜食。
钱家的二小姐当林海转了性子,当即欣喜道:“我爱吃凤梨糕。”
“那姑娘是否尝遍了天下所有的糕饼,才喜欢上凤梨糕的?”林海说完,转身等六神无主地游荡在他们身后的三少爷跑过来,然后把人一把搂住,“有些喜欢根本不需要对比。”
他揉揉陈三少微微被汗打湿的后颈:“你们都挑我家三少爷的毛病,可我就是喜欢他这一味的性子。不是他赖着我,而是我拴着他,不许他走。”
“他对我的好,你们谁也不知道。”
林海说完,嗦了嗦陈轩通红的腮帮子,低声打趣:“跑热了?”竟是完全不把钱姑娘放在眼里的模样。
陈三少把他的话听了大半,瞧瞧钱蕊,又看看林海,犹豫半晌才摇头:“你们走吧,我不热。”可三少爷脸颊微红,衣衫也泛着潮,摆明了就是在说谎。
委曲求全而已,林海不傻,看得出来。
“我热。”他硬牵住陈轩的手,把人拽住,“陪我去前面坐坐。”
就留钱家的二小姐捏着帕子,蹙眉望着他们离去,抬手掐断了一根刚发芽的柳条。
“林海。”陈三少不肯走,频频回头,“商会的生意……”
“陈轩。”他猛地驻足,“你刚嫁给我的时候念叨自己的家产,如今又开始操心分会的生意。”
林海抬起胳膊,隔着衣衫用手指点陈三少的胸口:“你就不能想想我?”
“我一直在想……”陈轩小声反驳。
“我不需要这种想。”他冷淡地打断三少爷,“我宁可你没这么爱我。”
阴沉沉的天幕时不时漏下零星的微光,风里满是冷意,林海头一回感受到绝望的滋味。
他说我知道你爱我,他说我也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这些我都不需要。
三少爷抽了抽鼻子,捏着林海的衣袖一个劲儿地摇头,嘴唇蠕动半晌,最后只挤出一句:“我走不动了。”
晚上闹得太狠,林海也舍不得陈轩再跑,干脆半搂半抱,和三少爷一起去河边酒楼的厢房坐下。此刻不到正午,河道里飘着几尾乌篷渔船。这酒家毗邻秦淮河,便把靠水的屋子都装上围栏,陈轩就趴在栏杆上,呆呆地望着粼粼波光,等林海的手环在腰间,才软踏踏地倚在他怀里。
林海含着三少爷的耳垂吮了吮,再换尖牙惩罚性地磨:“疼吗?”
陈轩点头,睫毛上粘着滴泪。
“知道疼了还不躲?”
“不躲。”
“我都伤到你了,还不躲?”
三少爷小心翼翼地扭头,瞧了他一眼:“不躲。”
林海心里的火腾起又熄灭,最终颓然亲了亲陈轩的后颈:“你怎么那么笨啊?”
陈三少没回答这个问题,跪坐在椅子上,歪头凝望水面的船,目光逐渐放空,心里的东西大概也空了:“钱小姐呢?”
“不知道。”
“林海,商会……”
兜兜转转,三少爷还是提起了分会的生意,林海直接抬手捂住阔少爷的嘴,冷声道:“若是钱家没有真正牵扯进鸦片的生意,我会还她干净的账簿,可若是你的大哥早就拉拢我名下的铺子干这些不三不四的行当,我不会手下留情。”
“那若是钱蕊与陈记联手呢!”陈轩闻言,果然急了,转身连珠炮似的向他发问,“分会现在是与陈记不相上下,可以后呢?林海,你怎么这么固执,若是娶钱蕊能让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