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劳烦行长。”郎中抽了几根银针,“寒气入体,得逼出来。”
原来是要针灸驱寒。
林海暂时把陈记二少爷的事放下,按住陈轩的双腿,瞧着郎中把细细的银针一根接着一根插在细嫩的皮肉上,再看它们随着陈轩的呼吸轻轻颤抖。
他还从未见过这般委屈的陈轩,口不能言,眼尾通红,活脱脱跟个掐住了七寸的白蛇似的,直挺挺地僵在床上。
林海忍不住笑起来,指腹轻轻摩挲陈轩的脚踝。陈轩有所察觉,梗着脖子瞪他,汗水顺着额角流进苍白的颈窝,没一刻又力竭,头跌进了枕头。
这回林海笑出了声。
“最近天气不好。”郎中施完针,一边将陈轩嘴里的布取出来,一边与林海说话,“病好得慢。”
林海心道指不定郎中一走陈三少就活蹦乱跳,谁料郎中又道:“三少爷体虚,像是年少时生过病,大病。”
他连忙重视起来。
“又或者是……”郎中微微蹙眉,犹豫一瞬没有说下去,只吩咐他用冷水浸的帕子继续替陈轩敷额头。
陈轩把郎中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等人一走,立刻耀武扬威地坐在床边指使林海给自己拧帕子。
“三少爷,您还真是……”他把手浸在冰凉的井水里,“不把自己当外人。”
陈轩随手扯过林海搁在桌上的外套披上:“你该知道,救了我就再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语气得意又傲然,仿佛世间种种全在自己的掌握中。
林海盯着滴水的帕子愣神,既恨又无奈,转头看陈轩时,不免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三少爷,利用我让你很有成就感?”
“没有。”陈轩眯起眼睛,舒舒服服地等着他来敷额头,“但利用一个明知被利用的人……很有成就感。”
林海有一瞬间想把陈轩再一次扔出门外。
换了三四轮帕子以后,陈轩的烧勉勉强强退了,人也精神了,锲而不舍地烦着林海。林海握着一卷册子头也不抬,被陈轩拿走一本就再拿走一本,连墨水被打翻了都不生气,只唤远方来清理。
“林行长。”陈轩坐在他腿上安生了片刻,“你……真薄情。”
林海用钢笔在书册上批注了几个字。
“以后你若是喜欢什么人,也这般晾着他?”陈轩似是不甘心,“一句体己话都没有?”
“三少爷,以后的事不劳您费心。”他淡淡道,“之所以不与你说话,是因为我不喜欢你。”
陈轩的眼神霎时变了,恨恨地咬牙。
“你也不喜欢我。”林海把陈轩推开,从书架上又拿了一册书。
“林行长,你忒无趣了。”陈轩坐在书桌上,神情莫测。
“对无趣的人,自然也无趣。”
“林海!”陈轩闻言,黑着脸去抱他的腰,抱住以后又换了副神态,笑眯眯地吻他的耳根,嗓音轻柔得仿佛在哼曲子,“你试试……说不定就能发现我的好了。”
落在卷宗上的光被遮住了,林海皱了皱眉,刚欲推开陈轩,就看见泛黄的纸张上出现了一簇飘摇的阴影,想来是陈轩额角翘起发丝,他竟忍不住笑起来。
“林海?”陈轩不满地咬住他的耳垂,“我真的好。”
“你试过?”林海脱口而出,嗓音里有难掩的沙哑。
“你猜……”陈轩听出来了,挑眉轻笑,手臂绕到他身前往腿间摸,得意忘形了。
可试没试过与林海何干?他拍开陈轩的手,坐回桌边喝了一口温茶,继而回头平静地说:“昨天,你二哥回南京了。”
屋外飞过几只聒噪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抖落了树叉上的残雪。
陈轩听了,又像没听见,转头定定地注视着窗台上的光斑,手指攥着衣角收了又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