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颜回头去看白子戚,却见白子戚点燃了灯笼里的蜡烛,站在一片柔和的光晕中,静静地望着自己。她的眼角染了笑意,对司韶启唇道:“明天给你拿牛肉吃。”几乎没有任何犹豫,胡颜站起身,直接走向白子戚。白子戚将手炉掏出,递给胡颜。胡颜惊讶道:“怎还是热的?”白子戚回道:“在厨房时,添了碳。”胡颜眉眼一弯,头也不回地道:“走了。”曲南一站在门口,望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狠狠地磨了磨牙,突然喊道:“阿颜,明日记得带牛肉回来!”曲南一看出来了,胡颜愿意跟白子戚走,他想拦,是拦不住的。更何况,院子就这么大,能住人的房间都住着人。倒是有两间堆放着杂物的空房子,现在收拾也来不及了。他总不能让胡颜住到关押犯人的大牢里去。去吧去吧,借住一晚,只要明天回来就好。量那白子戚在胡颜手中也讨不到好处。这么想着,曲南一却不能安心。因为,他怕胡颜对白子戚动手动脚!胡颜没有节操这种概念,着实……令人头痛啊。胡颜摆摆手,表示会的。曲南一这才眉眼带笑,哼唱了起来:“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白子戚的背影微微一僵,几缕杀气似乎破体而出。他垂眸看向胡颜,不言不语,眼神却好似夹杂着冰雹。胡颜停下脚,问:“还给我做牛肉吗?”瞧白子戚的样子,好像是要给自己做人肉吃。当然,这肉还得出在自己身上。白子戚想到那段不堪的过往,想到自己被胡颜戏耍,扮成女子,站在房檐上卖弄风骚,就觉得……心生恨意!只是,眼前这个女子,却又让他的恨意无处发泄,只能生生地憋回肚子里。白子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做。”胡颜的脚步再次向前迈出。白子戚想要苦笑,却实在笑不出。胡颜扯着脖子,与曲南一一同唱道:“风流啊风流,一不小心就成了下流;下流啊下流,整不好就随波逐流……”白子戚今晚终于有所突破——学会了苦笑。胡颜转头看向白子戚,赞道:“此笑甚美,风华绝代。”白子戚揉了揉额头,:牢里能食什么肉?胡颜与白子戚走出了县衙后院,并肩而行。原本热闹的繁华悉数退去,就像烟花,璀璨一时,却寂寥一世。胡颜与白子戚走路的声音都十分轻,若不细听,就仿佛两只艳鬼在空中漂浮着。两个十分没有存在感的人,在给了彼此一个结伴同行的理由——一块牛肉。并不尴尬的沉默中,白子戚开口道:“你会在六合县停留多久?”这是白子戚第一次向胡颜发出询问。他不问她是谁,也不问她来至哪里要做什么,却问她会停留多久。就像大鹏展翅九千里,这个小地方,明显是容不下胡颜的。胡颜眯了眯眼睛,望向天上那轮姣姣明月,道:“谁知道呢。也许,明天就走,也许……还会耽搁一段时日。”对于去与留,胡颜是真的没有仔细考虑过。冥冥中似乎有只手在拉扯着她,不让她挥挥衣袖潇洒离去。也许,在她探过“百鬼枯门”之后,她会拍昏封云起,将其打包带走。至于那些带不走的,也未尝不是一种牵挂。想要探一探“百鬼枯门”的深浅,以她现在的身体,怕是有去无回。有些事,需加紧行动了。胡颜突然道:“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有事要做。”白子戚也不问她要去做什么,点了点头,便独自离开。胡颜望着白子戚的背影,一步步走进黑暗中,直到消失不见。若一般人走进黑暗,会令旁观者产生担心的情绪。可白子戚却是个例外。当他走进黑暗,会令人觉得格外安心。就仿佛,他天生就应该蛰伏在黑暗中一样。真是……完美的契合。胡颜勾唇一笑,喃喃道:“如此一个知情识趣的男子,还真是不可多得啊。”转身,消失在夜色中。县衙里,曲南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最后,干脆一骨碌爬起来,穿上衣袍,打着灯笼,直奔县衙大牢。县衙的大牢里有两人守夜,此刻却都倚靠在墙面上睡得昏天暗地。听见敲门声,二人立刻惊醒,喝问道:“谁啊?!”曲南一回道:“曲南一。”胖狱卒一脸懵懂的模样,打着哈气问:“曲南一是谁啊?”瘦狱卒一巴掌拍在胖狱卒的脑袋上,跳脚道:“曲南一就是曲大人!”二人慌慌张张地整理好衣服,忙一溜烟地跑去开门。曲南一见二人脸上有压痕,便知道二人在偷睡,但夜深人静,谁不想睡?有些事,只要不犯大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这,便是为官之道。两名衙役点头哈腰地说着恭维话,曲南一却摆了摆手,直接问道:“老道关押何处?”两名衙役同时指向最里面的小单间,瘦狱卒谄媚道:“回禀大人,那老道就关押在最里面。”曲南一大步向里走去。两名衙役立刻拿起火把,跟了上去。县衙里的牢房,都是用碗口粗细的木头搭建,又在比邻的牢房之间,糊上了泥巴,放置犯人打架斗殴。这样的地方,一般人想逃,是逃不出去的。当然,为了应对那些武功高强之人,曲南一特意让人在最里面的位置,建了一间由青石砌成的小牢房。墙面上,还镶嵌了铁链,任你是武林高手还是道行颇深,都逃不出这个不见天日的小牢房。王瞎婆本在睡觉,突然听见曲南一的声音,立刻来了精神,趴在木头门上,伸出黑黢黢的爪子,一边在空中划拉着,一边尖声喊道:“曲大人曲青天呐!婆子错了,婆子错了,你让过婆子吧,你让婆子做什么,婆子都愿意啊!”曲南一不搭理王瞎婆,继续往前走。王瞎婆见哀求无用,立刻变化对策,发狠道:“曲大人,不是婆子吓唬你,婆子那夫君颇有手段,能整治得人哭爹喊娘!你要是不放了婆子,那老道知道,一准儿不会饶了你!”曲南一微愣,随即停下脚步,看向王瞎婆。感情,她还不知道,老道已经被关进了这大牢里?王瞎婆见曲南一终于肯听自己说话,瞬间看见了希望,双手不停地拍着牢门,两只白眼不停地快速上翻,咧着一口大黄牙,亢奋道:“快开门!快开门!开门!”曲南一点头,示意胖狱卒去开门。胖狱卒打开房门,王瞎婆一个高蹿了出去,撒腿就要往门外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