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落庭,是他!我要去找他拿解药!”他踉踉跄跄,又冲出门去,方才到底要进来说什么的,终究没说。有弟子惶惶道:“莫不是掌门与大师兄二师兄都惨遭陈落庭毒手了?”“他这个畜生,怎么下得去手?”“我们跟过去看看,这样的人,决不能让他逃遁了。”弟子们倒也不怕,个个起身朝门外奔去。这无念殿中,独剩对峙的四人。武道古此时已清醒过来,看到这副情景,笑道:“师兄,我即便现在死,也无所谓了,因为我培养了个接班人,他心中的怨,可一点不比我少。”柳权贞看了看宵随意,后者眉目紧锁,抿嘴不言。他道:“阿意,不如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宵随意却问费净,“你方才所说‘大事将成’是何大事?”他方问完,却听远处一阵轰响,不知是什么坍塌了,令整座山都抖了抖。宵随意朝轰响之处望去,不是别处,正是十戒塔的方向。他暗道一声不妙,一手揪起一人,朝十戒塔奔去。他从未想过费净与武道古会对十戒塔下手,塔中关押着数万妖魔邪祟,一旦现世,必是生灵涂炭。他先前还疑惑荷儿与瑛珺去了何处,原来是这样,原来这才是武道古的目的——不是复仇,也不是害死师尊,而是拿天下所有人的性命陪葬。“我啊,上辈子一直在算计,可算计来算计去,终究算计不过老天爷。叫你这样无足轻重的人,改变了所有人命数。”武道古对宵随意癫狂道:“你以为,我再来一次还能用同样的手段么,利用一个人搅乱江湖实在是太麻烦了,不如玩点大的。这次,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逆转乾坤。”四人来到塔下,同时来到此地的,还有玉琼山所有弟子,须臾工夫,各门各派候战之士也来到此地。一时间,这塔下竟聚满了人。此刻已到午时,正是宵随意与各派约定的攻山时辰。然本该日头最盛,却是妖风阵阵,天地一片昏暗。全江湖皆知十戒塔的威名,也知塔中有数万邪灵,一旦塔坍塌,后果不敢想象。莫说天下人会如何,他们聚在此处,必是首当其冲,根本不能活着出得了这玉琼山。武道古看了眼众人,痴痴大笑,“人多更好,大家一块儿死,黄泉路上必是特别热闹。”洪子虚三人也在场,只是虚弱了些,倒也没看出有哪里受伤。陈落庭站在他三人跟前,遥遥望着宵随意,面容凄惨,“阿意,虽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同年同月同日死也是极好的。”他的癫狂与武道古当真是一脉相承。众弟子已顾不得掌门的安危,如何防止十戒塔坍塌,才是重中之重。各门各派更是神情凝重,有人对宵随意道:“都尉,我等不知贵派之中有了什么变数,但十戒塔关乎天下苍生,我等不会退缩,只是,这十戒塔如何运转,我等并不了解,您是玉琼山弟子,必是懂这其中原理。还请都尉能引导我们同心协力,扼制住这倾颓之势。”宵随意也知道,此时唯有齐心协力,方能破局,只是他从未研究过十戒塔的运作原理,又如何能引导众人。众人都在等着他发话。武道古道:“没用的,费净早就见过造塔匠的后人,利用鬼童多次出入这塔中各层,已将其中禁咒破坏殆尽,今日塔坍塌乃是大势所趋,无人可力挽狂澜。”宵随意忽地闪出灵机,“费净既然知道如何破坏,也应知道如何修复。”他揪起身侧之人,“你快告诉我!”费净笑他傻,“这禁咒在塔内又不是塔外,每次都是荷儿与瑛珺二人搭配完成,我肉躯凡胎,怎会自己进去。你问我有何用,该问里面的人才对。”宵随意不信他的巧言令色,“你定有机关与禁咒的图纸,该知道摄心术的厉害,别想着蒙混过关,速速交出来。”费净倒也爽快,“我确有图纸,那有如何?即便你拿到了,你也什么都做不了。你难不成能以血肉之躯潜入,一面应付那些邪祟的滋扰一面使出浑身解数重新补上被破坏的禁咒不成?你真当自己了不得。”只要有办法,宵随意便无所畏惧,“少废话,将图纸拿出来。”费净道:“如此重要之物,我怎能随便带在身上。”“那在何处?”“自然是被荷儿取走了,她要破坏禁咒,必要按图纸来,你若想要,进去取啊。”费净睨眼看着宵随意,似在嘲笑他的无能。宵随意将人掼在地上,此时十戒塔那一声号令,便是所有人的引路灯。各门派各自占位布阵,拿出来的,都是看家的本事。一派镇守一方位,所有灵力齐齐释放,竟真将那破墙而出的邪灵镇住了。但各家阵法一旦开启,便不可轻易收退。只要有其中一人不尽全力,起了退缩之心,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会叫所有人的镇守功亏一篑。武道古与费净自是不会加入守局,为防他二人趁众人不备耍什么幺蛾子,宵随意搜出费净随身携带的银针,依样画葫,也将他二人周身要穴封住。眼下,唯一的不定数便只剩虎视眈眈的陈落庭了。宵随意已无时间同他讲什么大道理,想着不如让他做个选择,要么废他武艺,叫其逐出玉琼山,要么便好生待着,与众人同生共死。陈落庭看着宵随意朝自己走来,倒是先开口了,“阿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宵随意凑近才发觉,他身后该躺着几名弟子,面容亦是一半溃烂,却尚有呼吸,不像绝命。他朝宵随意笑笑,“时至今日,我已无路可退。”便是这么简短的话语,他再无其它表示,转眼便奔向那十戒塔的黑气之中。宵随意被他这副样子惊了惊,虽心中不忍,终究没打算去救。五年前,自己已经救赎过陈落庭,他给了他出路,然这出路要通往何处,却是陈落庭自己选择的。如今对方的结局是那人自己种下的因。却有一人扣住了他的手,是二师兄。“宵师弟,替我驱了体内银针。”宵随意本就想这么做,也没犹豫,顺手将掌门三人的封穴银针都逼了出来。岂料二师兄连起码的调息都未做,便冲进阵中,拉住了陈落庭即将被黑气吞噬殆尽的身体。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硬生生将陈落庭从困境中拉出。陈落庭的一条腿已有半截成了黑气的腹中物,他被救出之时,神智早已游离,那条血淋淋的腿也昭示着,他即便活下来,从此以后,也与废人无异了。二师兄将他拖出阵外,本已筋疲力竭,却还要替陈落庭运功疗伤。大师兄喝他,“你是被他折磨傻了吗,怎么要救这种人,他活过来,便是下一个武道古。”洪子虚却拦住他的武断评判,“恪儿,莫要妄自判断,我相信,二师侄愿意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