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玄心头刺痛,“你是为了书婉婉?你就这么喜欢她?”宵随意解释道:“我是为了书家,却不仅仅是为了书婉婉……”“好了好了,解释什么,人人都知晓你是书家的准女婿,毋须咬文嚼字。”思玄俨然厌烦。“不是,我……”“你若要拿走剑,便同我打一场,不然你休想出了这慈仪宫的门。”思玄不想同他谈论什么是是非非,不就是想拿剑回去表忠心么。一把破剑,挣来抢去,当真以为是什么神物了,除了他自己,谁能拔的出。就算拿回去,没有自己的灵力催动,也不过是件摆设。宵随意瞧着思玄摆开架势,并不想迎合他的招数,“我们可以先谈谈么?”“谈?有什么好谈的?”宵随意垂下眼帘。思玄瞧他模样,觉得自己的冷冰冰可能太不近人情,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松了口,“姑且给你个机会,你想谈什么?”宵随意酝酿了好些话,现下给他机会开口了,他倒不知道如何开场了。他不知道如何才能让眼前的人信服,他真害怕自己说了半天,眼前之人无动于衷。脑中有个声音提醒他,“何不用摄心术迷惑他,控制他,管他听不听。”“不行!”控制得了一时,控制得了一世吗,他不能这么对师尊,必须要弄清真相,知晓师尊失忆的来龙去脉。思玄被这突兀的两个字弄得一头雾水,“什么不行?”宵随意立刻纠正道:“不信,我的意思是,怕我说了你会不信。”“你说都未说,怎确定我不信?你到底要说什么?”宵随意将承恩殿的计划和盘托出,“小皇帝要太后倒台,而你便是首当其冲要除掉之人。”思玄得知了丹霞林伏击他的计划,不由失笑,“你既然替皇帝效命,又来将这些秘密告诉我作甚?”“我想要救你,只要你将计就计,在丹霞林中假死,便再也不用成为小皇帝的眼中钉,外面天大地大,你想去哪就能去哪。”“呵呵……想去哪就去哪?”自己到底是谁,来自何方,将去何处,他一概不知。想去哪就去哪这六个字,在他的生命里,是虚无缥缈的。思玄睨着宵随意,“我知道你的心思,将我赶走,你便独得太后恩宠,皇帝更是对你倚重万分。你风风光光地娶了书婉婉,美人在怀,权力在手,好不快活。”这算哪门子救他,不过是让他更加漂泊无依罢了。“不是,我绝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想要什么美人,也不在乎什么权力!”“那你想要什么,一个即将功成名就的男人,受万人瞩目,总该要点什么吧。不要美人,也不要权力,你当我傻吗?”思玄本来想给他个机会,若说的在理,他会容许宵随意将剑带走,甚至不用比拼武力。可他就是听着不惬意,就是觉得对方说的不合理。宵随意被误解至此,怎能由着思玄胡思乱想,他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一把将思玄搂进怀里。他的心突突跳得厉害,手也颤得不行,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这样搂着自己的师尊,对方身上沾染的檀香味从他鼻尖窜入,像烈性药一般蔓延至全身。思玄也是被这一搂抱弄得懵了,温热的胸膛与他相贴,略显急促的鼻息吹拂着他耳畔的发丝。宵随意一手执剑,一手便这么紧紧地搂着他。思玄从惊讶转为紧张,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心率跳动,与自己一样的节奏。“你……成何体统!”他猛然将人推开,瞪视着对方。宵随意微微沉了口气,说出了心中的话,“我从来不心悦书婉婉,这御前都尉亦不是我所愿,我来这里,只是来找一个人,只是这个人……”他凝望着思玄,“他不记得我了。”有那么一瞬,思玄仿佛就要推开自己搭建的壁垒,将自己的心意讲出来,可他一想到那幻境中血淋淋的场景,他便退缩了,又缩进了他的保护壳里。“我说过很多遍了,我不是你师尊。”他明明是渴望着宵随意的真心,到了这份上,却又讲了些违心的话。他觉得自己真做作,真虚伪,真反复无常。宵随意正在极尽所能地压制着悲伤与落寞,他有时候真的不知道自己到底该怎么做,像如梦令说的那样,草率地用摄心术将师尊迷惑走吗,那俨然是行不通的。或者强硬一些,用武力将师尊压制住,然后带回玉琼山,让掌门或师叔治疗师尊的失忆症。可他不能保证自己能平平安安地将师尊带回去,更不能保证玉琼山里没有奸细,他经历了太多了,实在不知道该相信谁。所以他也只能朝着自己认为尚且没有危险的方向行进,即便这条路支岔颇多,又泥泞遍布。宵随意不想同思玄争辩关于他到底是不是师尊这个问题。追魂剑都出现了,还需要辩驳什么。他举起剑,噌噌拔chu来,剑身透着熟悉的清莹之光,在月色的映衬下当真好看。只是这剑身上,竟没有了青龙穿云的图腾。“不可能啊……”思玄与宵随意同时说出了这几个字来。然思玄说这话的意义,并不是关注着什么青龙图纹,而是这神剑,除了他,再没有人能拔得出来,肖柳是第一个。他不禁开始恍惚,并且开始深信他二人的师徒关系。他便这么愣愣看着,不知道是不是该去夺剑,或者装作不知道,说这剑本就人人都能拔出使唤。宵随意的“不可能”,便是指剑身上本该具有却消失不见的图纹,“追魂,你到底怎么了?”自思玄从昏迷中醒来,他便记不起任何事,甚至连他这剑的名字,也是无所知。他曾尝试着与剑沟通有无,这神剑仿佛封闭了感官,除了可被他操控,其余时候,只剩沉睡。如今“追魂”二字从宵随意口中说出来,他才知晓,原来这剑的名字这么好听。宵随意凝聚灵力,灌入剑身,仿佛濒死的人被从鬼门关救了回来,趋于平静的脉搏又重获活力地跳动起来。光秃秃的剑身上开始现出一丝丝的图纹边沿,然后慢慢扩大,直至最后,完全呈现。思玄看到了锋利的鳄齿鹰爪,精细的鳞甲,还有翩翩浮云,那是青龙上神的真身。他觉得心胸被利物刺了一下,虽不致命,却叫人难受至极。他能感觉到追魂此时的激动与喜悦,他知道剑有灵,却从来不知,那灵性真能像人一般具备着各式各样的感情。倘若追魂能化身为人,恐怕此刻已经与宵随意拥抱在一起,同他诉长道短。此时此刻,若思玄还要坚持认为自己不是柳权贞,不是他的师尊,他自己都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他垂眸呼了口气,道:“追魂,回来!”假模假样地命令着。剑抖了抖,仿佛在说着什么话。“回来!”思玄再次命令。这回追魂索性装死,什么动静都没有了。思玄口口声声说这是自己的配剑,如今这剑却与他人你侬我侬,自己倒成了局外人。好生丢脸。“肖柳,我不想听你闲言,只问你一句,还是不还?”宵随意道:“我可以还你,可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思玄嗤道:“这本就是我的东西,你就该无偿还与我,怎能附加条件,我……”他想说绝不答应,可又觉得,把话说死了,似乎对己对人都没什么好处。智慧难得上了台,“你是什么条件,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我可斟酌。”宵随意道:“你向来知晓我的品性,伤天害理的条件,我是提都不会提的。我只是想……”“想什么?”宵随意本想说,私下里,容许自己唤他一声师尊,可转念想想,还是不要意气用事,在丹霞林狩猎中保护师尊周全才是要事。“想要你听我的话,丹霞林狩猎,你必须假死,我会安排好所有后路,请你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