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说,他去春雨楼做什么了?”“嘤嘤嘤……”纸人哭哭啼啼,“当然是去见费净啊,他入了你们平常最常待的包间,里头唱歌跳舞,好不热闹。”思玄气得发抖,“费净那厮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带坏我也倒罢了,竟还要对堂堂御前都尉下手,简直下作无耻!”纸人不敢接话,心道,这费净怎么带坏你了,平日里又没逼着你拐着你去,不都是你自愿的么?思玄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自我决定道:“不行,不可让肖柳和费净那人厮混在一块儿,他好好一根苗子,将来必是国之栋梁,不可走弯路岔路,毁了前程。我要去阻止他,带他回来。”纸人当真是服了自己的主人了,翻脸比翻书还快,昨夜还在屋中辱骂肖柳的不懂分寸,今朝就说对方却根好苗子了,也不知他判断的依据是什么,全看心情么?春雨楼的包间里,那独眼的宫主撒完了酒疯,恢复成一本正经的模样,对宵随意道:“我知道你为什么来找我。”宵随意道:“费宫主的局布了这么长时间了,就等着我往里钻,能不知道么?只是我料想,你应该不会爽快地答应我,定是有什么条件。”费净松松伸着手指,对着宵随意点了点,“我就喜欢肖都尉的爽快。我的条件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他换了个松散的姿势,“肖都尉今日来得巧,楼里有场比试。你若能在比试中胜了我,我便答应与你结盟。”“是何比试?”“比喝酒。”“喝酒……”宵随意心道,这喝酒定不是字面上的意思,若说比谁喝得快,比谁喝得多,那当真没什么难度。腹中容量是大是小,皆可用灵力来改变。但听屋中房梁上传出一声音,说这一年一度的比酒大赛将于酉时末于他怎么会来这儿?宵随意紧张地想着,转念一忖,觉得也合情合理,毕竟是喝酒大赛,这人这么嗜酒如命,不来,反而奇怪了。只是这好巧不巧的,偏生坐在自己旁边,倒叫他有些拘谨了。思玄换了身便服,又换了张面具。尽管如此,因他是春雨楼的常客,一进门就被殷勤相迎,“玄公子,快一月未来了,倌人们可都惦念着您呢。”思玄心道,是惦念着我的钱吧。“我来寻人。”他简单地描述了一下。“您说肖都尉啊,正在集英厅参加喝酒大赛。”思玄蹙起眉来,“我也去,叫侍者给我在他旁边留个位。”他便这么来了。只要思玄出现,宵随意的思路便不能好好想事情,他总被隔壁那双时不时露出来的交叠着的双腿吸引了注意。耳中忽地响起声音,里头有人在说话,“各位比试者,欢迎来到……”原来这并非耳塞,而是传声筒。声音细致地宣布了一番比赛规则,说这十大缸酒乃是药酒。比赛共有十轮,第一轮,侍者于酒中加入三味药材,混合均匀后,各盛一杯给比试者,比试者需一一饮下。第二轮,侍者增加三味药材,比试者此轮需饮下两杯。第三轮,第四轮,直至最后一轮,以此类推,最后撑住不倒下者,不弃权者,则获胜。获胜者,可见楼主一面,且能实现一个愿望。宵随意不知楼主为何大人物,但这比赛规则却着实有趣。想来这入酒的药并非凡常所见,指不准能叫人痛不欲生。侍者十人,依次端上研磨好的药草,但听耳中木塞报:“第一轮三味药:曼陀罗、天仙子、相思豆。”竟是三味鼎鼎有名的毒药。这药名方报完,已有一人起身,嚷嚷着:“今年难度怎么一下子提高了这么多,上来就三味毒药,谁受得起。”那人还有个兄弟,在旁边也起了身,怯生生问着:“哥,还要不要比,这么一杯下去,恐怕……”那人踌躇了一会儿,道:“要比,怎么不比,熬上三轮能拿三十两黄金,就能将三妹从宫中赎出来了。”遂又憋着气坐了回去。两百杯酒,依次满上,递到宵随意隔壁时,他瞧见骨节分明的手指伸出来,干脆利落接过酒杯,须臾喝完,又当即将酒杯搁了回去,那交叠在上方的腿微微晃了晃,看起来很惬意。宵随意安了心,又嘲笑起自己的过分担忧,师尊是什么人,区区三味毒药,哪里难得住他。酒水穿肠过,静待了一炷香时间,忽听身后啪嗒几声,几名侍者匆匆过去,不多时,抬出来两三人,那些人面色潮红,口中溢着唾沫,不知是死了,还是醉了。观众席纷纷攘攘,说这没本事还要硬着头皮来参赛,又得浪费层主的银针了。又有人说,层主的银针极贵,有的人啊,为了还这施针救命的钱,已经在此做了三年的无偿劳役了。不仅有不知真面目的楼主,还有技艺超群的层主,这春雨楼啊,当真是卧虎藏龙。第二轮酒开始,又有几人扛不住被抬了出去。至第三轮,酒中三药乃是:断肠、鹤顶红、砒石,此三药可说是药集中毒性之最。莫说常人,就算是有些本事的修道者,亦是十分忌惮。即便是宵随意这般有十世功力的,也要事先在丹田中施灵力铺垫一番。毕竟不是什么金刚不坏之身,血肉之躯而已。他看着酒杯送到思玄跟前,又显出担忧来,师尊向来肠胃不好,这又烈又毒的酒下肚,不知受不受得住,若有异样,他也毋须较劲比赛,结盟的事也暂且搁一搁。没有什么比师尊的命重要。心中这么盘算着,紧盯着那人露出屏风的半截动作,忽听咳了一声,酒水应是没有拿稳,随着那声稍显剧烈的咳嗽泼洒了出来,溅到了面前的侍者身上。宵随意心中一紧,当即站起来,准备揭下布巾,那侍者见他动作,问道:“可是要弃赛?”“我……”他顿了顿,觉得自己可能过于急躁,师尊既然敢来,当然也是有所准备的,到了第三轮便截止,实在不符合他骄傲的性子,便改口道,“我想问问,我隔壁这位,可是身体有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