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滚,滚回玉琼山,告诉洪子虚,这笔账,我会慢慢和他算!”场景倏地飞速运转,时光有如白驹过隙,宵随意看-你是我的执念-到了与前世极为相似的杀伐流血,牺牲成河,正义旁落,苦难炼狱降临于世。画面又回到这血气弥散的圣殿后花园,谢灵灵鬼使神差地从血泊里爬起来,咧着嘴阴测测地朝他道:“看,在这场历史的洪流里,你无足轻重,什么都改变不了。柳权贞终究成了那枚祸乱天下的最重要的棋子。我胜了,你输了。”即便知道这只是幻境,宵随意依旧无法接受。不啊,我已经重生过一次了,怎么可能再让这样的结局出现,不可能的,不应该的,不合适的。你是梦寐,你不是谢灵灵。你想摧毁我的执着,击败我一直以来的坚持。我怎能让你如愿!绝无可能!“呆小子,傻缺缺的,怎么还不清醒,梦寐这点微末伎俩都斗不过,好意思说拥有吾。吾在神兵界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如梦令……”“嗯,正是尊贵的吾……等等,你刚刚是不是唤吾名字了,你醒了?”重重迷雾消散,少年模样的宵随意现出了身形。梦寐(六)乱剑峰的天灰蒙蒙的,或者说,它因被阴气笼罩,根本就没有天。山中不见日月星辰,根本就不知时日。破了梦寐阵,本是喜事一桩,宵随意却怎般也高兴不起来。如梦令像个爱管闲事的老妇一般喋喋不休,句句戳着现任主人的痛处。“其实你很不自信,既没权没势,又没有可以撼动江湖的大本事。梦寐阵里信誓旦旦,说可以改变一切,不会让悲剧重演,可吾觉得你就是兴头上说说而已,就像热恋当中的男人对女人许诺会至死不渝一样,最后还不是左拥右抱,妻妾成群。”宵随意脸沉得如同这乱剑峰上的黑土,“你说得没错,我确实没权没势,又没大本事,可我并不是随便说说的。”如梦令不遗余力地嘲讽他,“看,你自己都承认自己的无能了,还是好好跟吾学本事吧,不然怎么保护你的大美人师尊。”宵随意漫无目的地在乱剑峰的密林中行进,他在梦寐阵中强撑着自己的意志,阵外却不禁唾弃自己的外强中干。重生回来的一年多,他除了整天像跟屁虫一般黏着柳权贞,实在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大出息。如若黑袍使者再临,他怎能对付得了他,别说对付,怕是连全身而退都困难重重。他拾回了昔日修为又如何,拿到了专属配剑又如何?在阴谋与强权面前,终究是卑微弱小的。更令他惶恐的是,前世与现世,他都未曾见过的极北魔族之地,那冰天雪地荒无人烟的情景,竟栩栩出现在了梦寐阵里。梦寐布阵,乃是以入阵之人久远的记忆为依托,不管这记忆来自于前朝还是今朝,皆能凭此构筑出与现实极为相似的世界。然自己见到的阵中之景,却是记忆中不曾存在的。冥冥之中,似有一道新芽破土而出。莫不是这记忆本就属于自己,只是被他人他物封禁于黑匣了?假设一旦萌生,便再也抹消不去。如梦令知他心中所想,调侃道:“原来你这小呆瓜失去的东西还蛮多的,指不准你对谢灵灵的恨意都是外人朝你脑壳里塞进去的馅料。”如梦令的添油加醋让他逾发肯定自己的想法。想柳权贞前世走上歧途,是因为谢灵灵之死。可在宵随意的意识里,他同掌门一道去见谢灵灵的时候,她身怀六甲,昔日锐气尽散,已有相夫教子之态。掌门本打算结果了这祸害,终因那腹中骨肉放了她一条生路。至于谢灵灵施展如梦令之威,也仅仅是在柳权贞被捕于十戒塔受刑时,她救郎君心切,迫于无奈才拿出了看家法器。谢灵灵是否害过其他人,是否迷惑过柳权贞,宵随意没见过。然他脑海里却一直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此女祸国殃民,罄竹难书。如梦令啧啧吐字:“可怜的娃儿,弄了半天竟恨错了人。也不知是哪位大能,眼光如此独到,要如此折腾这般平平无奇的你。”毋庸置疑,他的记忆被动了手脚。自己定然在某个时间去过魔域,定然见过圣殿,定然遇到过阿吉。梦寐阵不会胡编乱造,这一定是前世发生过的事。那么,谁会篡改自己的记忆?这人,必要对自己的行踪了若指掌,也与前世的自己极为亲近,更要是自己不加防备全心信赖之人。究竟是谁,似乎呼之欲出,可宵随意不敢妄下定论。世道真真假假,孰好孰坏,已经不能简简单单凭一己之见盖棺论定了。“你心中是不是早就勾勒出那人样貌了?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敢妄言。”如梦令再次一语中的。鬼神(一)“可即便我有证据,怕也奈何不了他。”宵随意的心情如同乱剑锋的阴沉天。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猜错了,或者那人有不得已的苦衷。如梦令却反问:“你就那般肯定,他就是那只看不见的手?若是猜错了呢,该当如何?”宵随意一怔,反应过来,如梦令是见过黑袍的,自己心中所疑之人是否与黑袍有瓜葛,亦或是否为黑袍本人,它再清楚不过。如梦令有些傲气:“看看,到头来,你还是要倚仗吾。吾命中注定与你有解不开的缘分。你也莫要再闯什么鬼神阵了,跟吾立即去皇城,了了吾的心愿,你想不透之事,便都会迎刃而解了。”宵随意可以想象它的眉飞色舞,如梦令的条件也算合情,若不是困于乱剑峰,他说不准会听从它的建议。可既是师尊罚他来此地的,便要有始有终,不可半途而废。得一件称手的兵器,绝不是一桩画蛇添足的事。他道:“另辟蹊径固然好,但我更想把眼下的事情做完。之后,我便答应履行与你之约。”如梦令发出一记哀叹,“你这小呆瓜,徒劳于此,只为了守对你师父之诺,这份痴傻,也算罕见了。”宵随意撇撇嘴,暂且把这话当成用词不当的褒奖。乱剑峰的密林中有一片湖,湖水不知深几丈,片叶不得浮。湖中栖着一只精怪,乃是湖中生灵汲取了山中瘴气修炼而成。精怪蛇头龟背鳄齿象腿,生得丑陋无比。却通人语,知人性,且是这鬼神阵的主宰。“这鬼神阵,该如何破?”如梦令问。“淼淼会问来人三个问题,答案若令它满意,它便会赐其一件兵器。”“淼淼?那精怪的名字?”如梦令语气里透着一股子鸡皮疙瘩。“正是。怎么,这名字不中听?”如梦令憋了一会儿,吐了两个字:“俗气。”宵随意啼笑皆非。湖不难找,行进片刻便至。湖水混沌,无波无澜。宵随意在湖边站定,对着一池空旷恭敬行礼:“玉琼山弟子宵随意,特来此求剑。”静待了一刻钟,湖中无任何异动。“玉琼山弟子宵随意,特来此求剑。”依旧无甚动静。“玉琼山弟子……”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如梦令忍不住拆台:“莫不是还要讲究什么精诚所至,臭湖为开?这精怪还挺会摆架子,不知最终能给你什么体面的兵器。”它这话音方落,湖水突突冒泡,湖心隆起一座巨石,巨石渐渐升腾起,石下钻出一颗漆黑兽首,兽首眼如铜铃,利齿毕现。兽首之下,四肢如柱,正是湖精淼淼。淼淼声如洪钟,“不够本尊塞牙缝的小娃娃,一句话讲几十遍,不嫌烦吗?”“……有事相求,不敢怠慢,请神尊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