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浓云乍破,月华幽幽坠下,如水如练的炫炫流光泻满了雨后宫阙,映得草木如嵌璀璨珠宝。
他抬袖伸手,让掌心充盈这片无意间泄漏的月光,仿佛它有质有形,可触可碰。
猫头鹰的眼睛辨别不了斑斓色彩,仍觉月色因他而清朗,因他而与别不同。
静思片晌,夏暄负手而行,行步行至晴容居住的院落。
房中寂寂,灯火俱灭。
门外当值的鱼丽当即警觉,冷声低问:“殿下深夜至此,有何贵干?”
夏暄刚遭惠帝劈头盖脸一顿痛斥,再被她呼呼喝喝,容色顿时冷峻了几分。
鱼丽误把他的黯然落寞视作心虚,话音更增锐气:“殿下三番五次接近我家主子,究竟心生爱慕,抑或借机轻薄?赤月族民风开放不假,但我家小公主绝不容殿下肆意羞辱!”
夏暄眉峰笼罩火气,闷哼一声,转身而回,未料鱼丽犹自愤然。
“还有!殿下,据我所知,赵王待您一片赤诚,就算豁出性命亦在所不惜,您为何暗地里夺他所好?”
夏暄步伐微凝,冷然回眸,薄唇翕动,终归没吐露半字。
晴容看在眼里,苦漫于心。
姑且不谈她和赵王缘起误解,此番太子殿下到访,想来更多为商谈要事,或从她这九公主处寻一丝半缕慰籍。
鱼丽爱她护她,往往罔顾尊卑;加上先入为主,误信“侍寝”之说,乃至曲解他意,当面顶撞,等于再捅了他一刀。
他忍着,没申辩,没动怒。
全因鱼丽是她的师姐。
晴容这回若是别的鸟儿,也许可厚颜飞至他肩头,挨挨蹭蹭撒个娇,更甚者……供他玩乐半宿。
但她是鸮,在世人眼中极具不详,即便他曾为鸮辩解,心情沉重时却未必全然接纳。
她立于屋脊,扭头见邻院花架下密布长短有致的花穗,如飞瀑般倾泻,依稀为紫藤花,遂飞身掠去,咬下一串,旋身飞入暗夜。
无声无息飞过夏暄上方时,她松喙一甩。
那沾染雨滴的花簇瞬即破空而落,恰恰砸在他怀内。
···
翌日迎接圣驾回城,繁琐礼节过后,夏暄领着女官装扮的晴容,坐上连夜修补过的东府马车。
左右后三面添加了层叠纱帘遮挡,铁箭造成的破洞被牢牢掩盖。
晴容端坐他身侧两尺外,眼见他一反常态,规规矩矩坐着,手里则摆弄一枝半紫半蓝的藤萝花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