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的像是畏惧皇后的威仪,好似她病了这些日子不来请安犯了多大忌讳似的。唯今这宫里,除了一个孙芳仪还向着连可欣外,其余人皆不待见她。“呦,皇后娘娘一向大度仁明,怎么连顺仪这话说的……”任淑仪噤声,微摇了摇头,颇是意义不明的轻笑了声,看着连可欣的眼神满满的刺。“自入冬以来,连顺仪身子骨便一直不好,要好好养才是,可别像德妃似的,落了病根。”说这话是正是近些日子来嗓子有所好转的赵妃,虽然声音不复以前婉转动听,但好歹轻柔细腻,着实还算恢复的不错,于赵妃而言,被毁的嗓子能恢复成现在这般她亦是无所求了。“苦了德妃姐姐了。”一侧叶贵嫔微叹息。德妃如今在长乐宫一步不出,听说是小产时落了病根,整个冬天都要好好调养。凡是涉及连可欣,总能让这些平日里斗来斗去的女人站到一条线上去。叶贵嫔话落,其余不管是挑衅还是假作关心的话语一一从别的口中说出。连可欣也只微微笑着,面不改色,有时恭敬的回人一句,有时就只坐那儿只笑不语。逞一时口舌之快,人人都会,就算没什么实际效果,该说的还是要说。眼见着众人说的差不多了,一直静坐不语的萧君雅这才默默一笑,清浅温和的声音徐徐响起,“连顺仪将将大病初愈,以后有的是时间叙话,你们也别急于这一时半刻儿的。”底下人听了,纷纷敛了面上表情,一两个听出皇后话里意思的,心里笑的甚欢。连可欣低着头,帕子捂了嘴,咳嗽了几声,就听上头那道声音再度响起,不同的是这回里隐隐带了一股压迫气氛,“如今天儿冷,你又方大病初愈,本宫也不忍心让你这一来二去的,万一落了病根该如何是好。”她一顿,“不如这样吧,本宫给你个恩典,以后的请安,你便免了。”连可欣一愣,旋即抬头看向上座的人,只见那人抬手抚了抚垂在耳边的流苏,随即端起手边的茶盏轻呷一口,与坐在右下首在的纪诗云说笑了几句。“娘娘……”连可欣咬唇,把手炉搁到一旁案几上,她站起身来,朝着萧君雅矮身作福,说:“臣妾多谢娘娘恩典,只臣妾身子确已大好,岂能接这恩典,望娘娘收回。”“连顺仪,娘娘体恤你身子弱,怕你受不了这天寒地冻的,你好好接着就是了,这般推脱,实在是你的不对了。”容修仪半侧在椅上,姿态闲散,微微笑道。“容修仪言之有理,你若是怕在皇上那儿过不去,本宫代你说就是。”萧君雅端然笑着,双目直直的看着连可欣,并没有以势压人,反而温和可亲。连可欣嘴唇翕动,到底咬唇说道:“臣妾多谢娘娘体恤。”纪诗云掩唇轻笑,“这便对了。”底下诸妃闻言,皆是连连附和,恭维起皇后贤明大度。无人看见连可欣微垂的脸上已是冷意一片,寡不敌众,大概,就是这么一回事吧。没人想在每天的时候见着连可欣糟了自己一天的心情,故而,她能不来,诸妃心里面都是极为乐意的。底下人又无关紧要的说笑了会儿,萧君雅便让人散了。纪诗云却是有事留了下来,待人都走了,这才第一次向萧君雅提起夏薇欣的事情。“香灰我差人送出了宫验,前些日子才刚刚得到结果,那香里,参了一味麝香。”全京城最好的调香师前些日子才归京,生生让纪诗云等了这么些日子才把香灰送过去给她验,不为别的,那调香师与纪家关系匪浅,纪诗云对她也要敬三分,那人外出,别人只有等的份,而且只有将香灰交给她才最放心。“麝香?”萧君雅疑惑蹙眉,这麝香有孕之人闻不得,参了麝香的迷香,这真是耐人寻味了。“没错,麝香。我初时还怀疑夏薇欣是不是有孕了,直到召来那日里的两个御医,才知道,夏薇欣根本没有怀孕,所以这麝香为何参在了迷香里,娘娘不觉得奇怪吗?”纪诗云唇角笑意幽深,分明是已经猜到其中缘由。彼时夏薇欣已死,若她已有身孕却自裁而亡,这少不了又要是个麻烦事,两个御医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把此事隐瞒了去,那也是极有可能的,反正夏薇欣是罪臣之女,有两个御医验尸于她而言也是天大的恩惠。是以,纪诗云在知道这香里面有麝香那时才会召来那两个御医问详情。“妹妹不妨直说。”萧君雅沉了声音,看着纪诗云。纪诗云蓄了笑意,并不急着开口,反而问道:“以娘娘看来,这个宫里,谁最有可能害她?”“本宫不喜别人卖关子。”萧君雅唇角笑出一个极为和熙的弧度,说出口的话却是凉凉的颇具威仪。纪诗云脸上笑意停滞,极快的便冷了脸面下去,她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眼波微转,移开视线,说:“容修仪。”萧君雅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又听纪诗云声音轻蔑的说道:“她是娘娘宫里出去的,看来娘娘身边养了不少毒瘤啊。”“你为何这么断定就是她?”纪诗云一挑黛眉,并未说话,只是四顾一看,指着搁在横柜上的一物说:“这个是前些日子容修仪送给你的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萧君雅瞧见前些日子容修仪给她的一盒熏香,“容修仪存的什么心思,这个熏香说不定就能告诉娘娘。”纪诗云神色傲然,唇角笑意幽深。“娘娘也不必怀疑我,你我既是合作关系,我定不会欺你,若娘娘不放心,不妨让青竹跟我一段时间。”纪诗云拨了拨衣摆上嵌着的一颗珠子,“娘娘也忍了容笑许久了吧,此番,说不定就是个机会。”萧君雅望着那盒熏香冷笑,“妹妹只管拿了就是,我信你。”她眼眸轻转,又说:“容笑只是个小角色,勿要忘了连可欣。”纪诗云神色微正,凝着萧君雅笑,“娘娘自有办法,到时候臣妾只管在旁边演演戏就是了。”“趁热打铁,总要除几个眼中钉才是。”纪诗云笑语晏晏,“娘娘您说呢?”这是在问萧君雅心里不待见谁,心里瞬间过去了几个念头,“本宫怎么说也算是个帮凶,你若要做什么,只管放开了做便是。”她一顿,抬眼看纪诗云,语气薄凉,“勿要忘了,你我是一根线上的蚂蚱。”纪诗云脸上笑容一滞,旋即笑靥如花,“臣妾省的。”颇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若不是因为连可欣那个小贱人,她犯得着自低身份来找萧君雅合作吗!“娘娘也要多加注意才是。”纪诗云徐徐起身,唤来香菱,指了指横柜上的熏香,吩咐她收了。“最多不过三天,即可得出结论,娘娘先等上一等吧。”“南婉仪那儿还需小心着,臣妾叨扰娘娘多时,先行告退了。”纪诗云瞧着萧君雅面上的浅笑,眸里闪过一丝冷意,旋即收敛了,神色平静。萧君雅自然不会多留她,差春分将人送了出去。殿外候着的如意步入内殿,瞧见殿里人面色淡漠,上前几步,弯腰凑到萧君雅耳边低语几句,萧君雅点头应下,便让如意出去了。直到殿里没人了,萧君雅才将视线落到了右侧靠墙的横案上摆放着的紫金香炉上,此时,熏香还未燃上。傍晚时分,阖宫沐浴在一片灯海中,春分搓着手从殿外进来,瞅见秋萱正关着窗子,当即便走过去,低声道:“这么冷的天,你开什么窗子,殿里暖气都散了!”秋萱讪讪一笑,说:“姑姑教诲的是。奴婢进殿时瞧见天色像是要下雪似的,这不一时没忍住就开窗想看看。”“以后做事考虑周全一点,咱们做下人的冻着就冻着了,万一冷了娘娘,你有几个脑袋可掉?”春分声音压低,神色严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