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清早,天还未亮,杨子熙便被叮当作响的门锁声惊醒了。
狱卒走了牢房,摇晃着钥匙道:“知府老爷要升堂了,快起来!”
杨子熙揉揉眼睛,心中诧异,凌晨就升堂办案?凉州知府未免也太敬业了吧?
她被狱卒带着出了牢房,辗转到了公堂上,却见众衙役萎靡不振,歪歪倒倒的站在大堂两侧,俱都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
看来凌晨办公并不是惯例。
过了一会儿,刘秀成也被带来了,跪在了昨日的位置上。
宋知府腆着肚子登上公堂,扫视了一番众衙役,瞧见他们脸上不情不愿的表情,心中不觉十分不悦。难道他想大半夜的把这些个家伙都挖起来升堂吗?还不是因为那见鬼的威胁,说什么天亮之前不放人就要他的命!
放人也不能说放就放,怎么也要走个过堂!都怪柳师爷多事,将此案早早的备案送到了知州大人面前,如今放人就必须名正言顺,找个理由将案子结了才行。想到此处他不觉又暗自埋怨柳师爷。
宋知府敲了敲惊堂木,道:“堂下之人可是杨氏子熙?”
杨子熙诧异的抬起头,这宋知府真是奇怪的紧,明明昨儿才审过,今日却像是不认识她似得问她的姓名?她却不知道这是为了显示官威的惯例。
大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杨子熙身上,等着她回答:正是民女。四字。可惜杨子熙不入戏,她闷声不吭,最终旁边的柳师爷无奈,只得代为答道:“老爷,正是杨子熙。”
“很好,”宋知府点点头,“昨夜本官退堂之后,着专人检验了那封遗书,发现该遗书笔记有伪,并不是董神医所书。刘秀成,对此你有何说法?”
刘秀成一惊,差点没瘫在地上!他伪造的遗书被人识破了?怎么可能?师父的笔记他想来都能模仿的以假乱真,宋知府又是怎么瞧破的?
他干巴巴的张了张嘴,挤牙缝似得道:“是草民亲眼瞧着师父写的,如何能假?”
宋知府猛的一敲惊堂木,怒道:“本官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的意思是质疑本官?”
刘秀成抖了两抖,立刻心虚道:“许……许是因为我师父病重,手脚无力,以至于笔记与过去略有不同了吧。”
“大胆!你还敢胡搅蛮缠?分明是两个人的字迹!”宋知府提高了嗓门,怒道,“伪造遗书,篡改遗命!刘秀成你诬告杨子熙,企图谋夺医馆,可知该当何罪?”
刘秀成闻言,心中一沉,忙调转眼神去瞧柳师爷,怎么回事?怎么一个晚上宋知府就改了风向了呢?
柳师爷看都没看刘秀成,他此刻也心焦如焚,倒不是因为担心辜负了刘秀成的嘱托,而是担心王员外那里尚未到手的银子!
宋知府大清早的赶众人起来升堂,他便心知必有蹊跷,如今知府老爷看来是明显偏向杨子熙,准备替她脱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宋知府不是一向没啥主见,随波逐流的吗?难道说他直接收了王员外的银子?
不对啊,宋知府那胆小甚微的人,又怎么敢?
无论如何都可不能现在就松口!这可是至少七百两的官司啊!怎么也得拖上一两天!
他不由凑上前,贴着宋知府的耳朵,压低嗓门道:“老爷,这可有些强词夺理啊,究竟是什么人查验了遗书?可有指出何处不同?”
宋知府一愣,心中烦躁,他好容易编了个理由,借口遗书作假来给杨子熙翻案,怎么柳师爷倒跳出来提什么查验细节!?这没眼力价的家伙!难道不知道揣摩上意么?
他狠狠的瞪了一眼柳师爷,喝道:“你是知府还是我是知府?”
柳师爷一惊,不由倒退了半步。宋知府从未如此强势过,向来都很听得进他的话,怎么此刻倒像是换了个人似得。
“当……当然您才是知府老爷。”他躬身的欠身道,“不过……老爷,审案子得让人心服口服,物证遗书是真的,则杨子熙有罪;若是假的,刘秀成便是诬告,老爷还得谨慎行事。”
“不用你啰嗦!你不过是师爷,是替我出谋划策的!却做不了我的主!”宋知府脱口而出的说完这话,倒觉得心中顺畅无比,浑身上下都充满了爽气!他在公堂上总是不怎么开口,话都是被柳师爷或者讼师们抢先说了,今日方是真正的主事掌权!原来行使强权的感觉是如此美好!
柳师爷被将了一军,便不敢再吭声了。作为师爷,是依附于知府老爷存在的,若没了师爷的名头,他柳丰在凉州又算得了什么?
宋知府从签筒里拔出个签,扔到大堂上,冲着刘秀成道:“刘秀成伪造证据,诬告他人,还拒不认罪,来人啊,给我打他二十大板!”
刘秀成闻言瘫软在地,口里只含糊的叫了两声冤枉,便被凶悍的衙役扯下脚上的袜子,堵住了嘴。他苦苦挣扎,又怎么能挣扎的脱?只能眼巴巴的望向柳师爷,向他求救。
柳师爷眼观鼻鼻观心,纹丝不动,宋知府百年一见的发火了,他明哲保身要紧,反正刘秀成的银子已经收了,死活又关他何事?
裤子被拔下来,噼里啪啦的板子声响起,杨子熙如同看大戏般的走过场,这闹的!可真够瞧的。
看来银子能通鬼神,也不知王员外在她身上使了多少钱?回头得给王家老太君好好做个全身体检才是!
二十板子很快就打完了,衙役们把早上没睡醒的起床气都发在了刘秀成身上,眼看着刘秀成进气多出气少,凄凄惨惨的不成个人形。
杨子熙心中快意,刘秀成这等无耻之徒,合该好生揍一顿!
却听堂上宋知府拔出签筒里的签,扔到堂下道:“杨子熙,你快快走吧,本官宣判你无罪释放。”
“我不走!”杨子熙突然抬头大声道。
众人俱惊,竟然还有人不愿出狱的吗?这小姑娘别是脑壳坏了!
“和我同牢房有个叫韩烨的,也是被冤屈入的狱,请知府老爷重申案子,替他伸冤,否则我坚决不走!”杨子熙朗声说道,她下定了决心,既然王员外已经使了银子,那她就有恃无恐,正好借机将那年轻人也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