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种原因之下,傅杨没能提早接到关柏去了医院的消息。今天放学应该早一些,他赶着五点半到了学校门口,夕阳慢慢沉下,傅杨心里奇怪,不应当啊,关柏从来守时,就算有事要忙也会先给他发个消息。
自从重逢之后,傅杨有一段时间一直无法适应关柏消失在他眼前,可这并不能成为他无时无刻打扰他的理由,他装得很好,关柏从未发现他这点算不上问题的问题。最开始他只是悄悄的跟着关柏出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看着关柏,然后强迫自己离开,慢慢的距离越来越长,直到他可以独自安静地在家呆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他以一种自虐的方式迅速地恢复成了关柏记忆中的样子,傅杨有些焦躁,他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可是仍旧一点消息也没有。他不由得拨通了关柏的电话,可是对面提示无法接通。
熟悉的焦躁爬上傅杨的心头,他像是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那些日子。傅杨坐在驾驶室里深吸了一口气,没事的,他可能只是手机没电了,或者他只是在忙。
于是他下了车,走到门口问站在门口的安保人员,“您好,请问关教授走了么?”
保安抬了抬帽子,“啊,关教授下午走得早,去医院了……”
傅杨只听见了这一句,他耳边像是响起了一年前的爆炸声,一时间他面色惨白,如遭雷击,他甚至没能听下去保安的后半句话。
他拔腿就跑,保安吓了一大跳,“哎?关教授去检查……”
可惜傅杨没听见,他猛得拉开车门,钥匙却怎么都插不进去钥匙孔,他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稳住了双手,驱车以一种会被贴罚单的速度驶向了医院。
“他不会有事的,他不会有事的……”
傅杨扶着方向盘冷汗就从耳后落了下来,他自言自语,像是追赶一场梦魇。
关柏出事那天,他没能跟着救护车去医院,他晕倒了。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在梦里他被那扇救护车的门拒之门外,所以他从来见不到关柏。可是不应当这样的,他至少应当握着他的手,躺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他应当守在门外,没人陪他会害怕。
傅杨甚至没有去问关柏去哪个医院了,他凭着直觉开向了纪端铭的医院。
来不及找到一个地方停车,他几乎是丢下了车就往楼上跑。这里他太熟悉了,他曾惶惶然在纪端铭的办公室外游荡,那个时候纪端铭心里有气,可说道底也是有愧,他不曾让人驱赶像个疯子一样的他。
直到最后他忍无可忍给了傅杨一拳,纪端铭咬着牙揪着他的衣领,“傅杨,你是不是个傻逼,你是不是个傻逼?睁大眼睛看看,关柏死了!墓碑是你自己刻的!”
他就这样梦醒了。
他被绊了一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上了楼,然后猛地推开了纪端铭的办公室门。
大概是力气太大,门后的砖墙被磕碎了一块。
傅杨红着一双眼站在门口,他看到纪端铭拿着个病例站在一边看仪器数据,而病床上躺着一个身上插满线的人。
傅杨一时间想说些什么却失了声。
动静太大吓了病房里面两个人一大跳。检测心率的仪器上划出一个巨大的波浪,纪端铭手里的病例差点飞出去。
“我……操?你干什么?劲儿这么大?”他转头怒骂道。
关柏刚刚测完一堆东西,被吓了一跳之后撑起了身子,看向门口濒临崩溃的傅杨,“傅杨?你……”
傅杨一声不吭,像是被人掐住了呼吸,脸色很难看。关柏似乎意识到了他的不对劲,伸手摘下了自己胸前的一些线,然后坐了起来,放轻了声音,“傅杨?你过来。”
傅杨像是辨认了一会,才松开了紧紧握住门把手的手,慢慢走了过去。纪端铭觉得傅杨这个样子不对劲,但是看着也并不像是受伤了,跟外伤没关系,倒像是……应激性心理创伤。
关柏伸手,“过来,抱抱我。”
傅杨一句一动,伸手抱住了关柏,肌肤相贴,心脏缓慢得震动让他迟钝地意识到,关柏活着,关柏没事。
他闭了闭眼睛,将头埋在了关柏怀里,然后落下眼泪来。
“关柏?”
“嗯,我在呢。”
关柏轻轻抱住他,“你摸摸看,我手机没电了,借了别人的手机给你发消息,是不是被你拦截了?”
傅杨抬起头,仰视着关柏,“你别这样吓我,关柏……我受不了。”
关柏伸手摸了摸他的眼角,“是我的错。”
纪端铭眼见着今天这全身检查也查不下去了,顺手给傅杨端了杯水,走近了拍了拍他,“起来吧,我当什么事情呢,记得赔我这块砖,才换的,你这手劲也太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