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柏一时间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半晌纠结道,“我不是故意的,因为,我以为我不去的话,你们会稍微开心一点。”
傅杨得到了一个与他想象中全然不同的答案,转念一想也没什么错,初中的时候班主任是大铁面,关柏就是小黑脸,这位班长以话少公正著称,大多数同学都在私底下念叨他的不近人情,如果是这样的话,他这么想似乎也没什么错,可初中都毕业了,哪还有人揪着这点鸡毛蒜皮的旧事念叨,不由失笑,“哪至于,倒是大家都在怀念你。”
关柏却似乎并不吃这一套,斜眼道,“扯吧你。”然后翻了翻被子也跟着躺了下来。
“你要是去了,你还能赶上文旭的解释。”
他侧过头看傅杨,傅杨仍然像最初那样盯着天花板,平静道,“文旭的妈妈是个很温柔的人,从前夏天我去文旭家玩,她特别喜欢给小孩塞吃的,文叔叔是个作家,他对阿姨好得像是刚恋爱的情侣,文旭毕业那一年,阿姨查出来恭宫颈癌了,文旭成绩出来那天晚上找我喝了顿酒,然后就放弃上高中了。”
这么长的一个故事,从傅杨嘴里说出来,也就三五分钟,可听起来却像是一场无声无息的凌迟,关柏甚至觉着有些窒息,他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开口道,“他需要同学们的帮助么?”
傅杨这次转过了头,弯了弯眼角,“他不会开口的,放心吧,撑不下去了他会跟我说。”
关柏被文旭的变故梗得说不出的难受,“我能也给他转点么?”
傅杨摇了摇头,“别给他太大压力。”
他无奈点了点头,“文旭不再上学了,你一个人去了二中?”
“也不是,有原来咱们几个班垫底的。”
关柏总觉得这个称呼带着点说不出的自我嘲讽,“怎么想着跳级了?”
傅杨想了想,一时间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原因,在青少年时期,人类会慢慢觉醒对于孤独的触角,这种感受的出现往往不是因为巨大的变化,而是一些极其细微的东西,比如二中黝黑的走廊,连着半年都不回家的爸爸和看不见见的未来,他时常坐在教室里看着一群没有未来的人,觉着自己像个手握火种的疯子,黝黑的藤条从他的心口中挣扎着爬了出来,然后将他心口那团跳动的软肉包裹了起来。那时候他不经常想起来关柏和谢青桐,直到在第一年冬天一个下着大雪的晚上,他梦到了谢青桐。
梦里的谢青桐眼中含着冰冷的眼泪站在他面前厉声道,“你知道什么叫喜欢么!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喜欢是什么样子的!”
那时候他只觉得谢青桐在闹脾气,如今光阴须臾而过,没有一个人在他身边的时候,他终于明白了谢青桐的意思。
谢青桐还是错了,他对她的喜欢,只是无关风月罢了。
第二天,他给久不归家的傅宁海打了个电话,“爸,我要跳级。”
至少现在他又重新与关柏谢青桐站在一起了,虽然每次会家面对的还是争吵,文旭的妈妈并没有好转,可看着那个曾经熟悉的人还坐在自己前排,他就觉着自己踩在地上。
“因为二中,没什么意思。”
最后他是这么跟关柏说的,可是下一刻他就注意到关柏好像已经迷糊着睡着了,傅杨伸出手轻轻揪了揪他额前的刘海,自言自语道,“你怎么能这么纯良无害啊。”顺手熄了灯,他低声道,“晚安。”
作者有话要说:少年的心动。
第九章
总还是有些什么变了,不到一个月,傅杨在班里混得就像是跟这群同学从幼儿园一起穿开裆裤长大似的。
日子滚得像流水一样,班主任老郑的发际线上移的速度与同学们用掉笔芯的速度日趋一致,眼见着就冬至了,这天下午会有半天假。
橙子在冬至那天新剪了短发,早早来了拎着一袋早餐坐在自己课桌上跟向敏聊天。
“今天中午吃饺子吗?”
桌上的橡皮屑滚得到处都是,向敏努力的吹了吹,然后抬头道,“吃啊,你要跟江北南去吗?”
橙子露出了明晃晃的牙,打了个响指,“是啊。”
向敏抬起头,稍微有些犹豫道,“橙子,你不觉得咱们学委稍微有点木讷么?”她看不下去橙子那一头热的样子。
橙子摆了摆手,眨了眨眼,“他要是真的木讷,我哪还用得着费这么大劲。”
两个人聊着聊着关柏走了进来,他手里提着双份的煎饺,今早起徐蓉费劲口舌让他背到学校来,给他的,给傅杨的。塑料袋有点薄,一提起来就勒进手心里,连带着乱七八糟的小菜,还有些分量。走到座位上他才松了手,长出一口气,直接把一大兜饺子放在了傅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