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母被人搀扶着,颤颤巍巍地道,“我一定还,一定还”正说着,裴优走过来,一把推开那男人,冷冷道,“滚。”裴母连忙拉住裴优,“小优,不能这么跟四叔说话!”男人怒道,“今天老子还就把话撩这了,不还钱就别想走!”裴优抬起眼皮,“他欠了你多少钱?”“就这个数,你自己看嘛。”男人见状,便把记账的本子递给裴优,语气也稍有了缓和,“你爸赌起来就眼红,输不起,运气又衰,欠我的还算小数目,都不知道还借了阿福多少呢。”裴优不紧不慢地看了看账本,然后笑了一下,“不好意思,他欠你的钱,我一分都不会还。带着你的东西,立刻滚。”说完便把本子甩在了男人脸上。男人勃然大怒,扑上来就要和裴优撕扯,“你这个没良心的小兔崽子!是真不把你四叔我放在眼里了?!”裴优不再说话,像看垃圾一样斜眼看那男人。那男人一边推搡一边怒骂,“是不是我以前帮裴建国擦屁股的事情干的太多了,你都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你爸干过的那些烂事我本来不稀罕说,现在要不要我说出来给大家伙儿听听?!”《番外:往事(下)》何月在这两人剑拔弩张的争吵中,出了一背的汗。他在慌乱中顾不上别的,连忙把骨灰盒放在顾燃手里,然后拼命挤过去,想要拉开他们。“四叔,您别激动,姑父刚走,小优他心里难受才口不择言,您别生他的气”没等他说完,男人转头就骂:“滚一边去!轮得到你说话吗?!”男人恶狠狠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当年你姑父那老色鬼跟你搞同性恋,丢人显眼地闹到警察局,还不是老子帮你们上下打点!不然他早他娘的进监狱了!”何月愣了一愣。仿佛一记闷棍打在鼻梁上,让他又惊痛又茫然,喉咙像是被扼住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怔怔的往后退了一步。他没想过四叔也知道这些。更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被姑父单方面猥亵的经历,到了旁人嘴里,竟成了他肮脏不堪的罪行。那男人似乎还不解气,又继续骂骂咧咧地,“x屁眼的东西”几乎是那男人开口的下一秒,顾燃就一拳招呼在他脸上,打掉了余下的话。何月失措地喊了一声,“顾燃!”声音却被打斗声和人群的惊呼盖了过去。遗体告别会变成了彻底的斗殴,大家根本劝不住,眼看着那个被何月带过来的年轻人,把那位讨债的四叔按在地上揍得鼻青脸肿,连围过来劝架的人也不免挨了几拳头。殡仪馆的保安总算过来维持秩序,生拉硬拽地把顾燃强行扯开,被打的男人慌不择路地趁乱跑掉了,不少人挂了彩,混乱中还有人认出了顾燃,偷偷拿着手机录像。乱乱哄哄了好一阵才勉强维持住秩序。裴母精神衰弱,在斗殴开始时就几乎晕厥,被人搀扶着回宾馆休息。待仪式草草收场后,亲戚们也被这闹剧搞得精疲力尽,纷纷道别离去。殡仪馆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何月却还站在原地,他在刚才劝架的混战中也磕到了头,头很晕,视线也有些模糊,只觉得站也站不住,只能弯下腰缓解那一阵一阵强烈的晕眩。恍惚中听见顾燃叫他的名字,然后把他稳稳地扶住了。他略微抬起头,见顾燃嘴角带着血,脸色青白,神情焦急地对他说着些什么,那声音却忽近忽远的听不真切。他还想着刚刚四叔说的那些话,他想着顾燃应该也听见了,心里就又是着急又是无措,他想跟顾燃解释,四叔说的并不是事实,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那种难过又自卑的情绪弄的心口发痛,发不出声来。如果只是被无端指责和污蔑,他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想着顾燃也在听,他就莫名地心慌起来,他害怕顾燃因此而看轻他,甚至不要他。好在顾燃只是扶住他,低头看他苍白的脸,“还好吗?”“嗯”“我带你回家,还能走吗?”“嗯”其实他腿上发软,几乎一步也走不动,最后还是被顾燃打横抱起来回到车上。一路上顾燃一手握着方向盘开车,腾出另一只手来和他十指相扣,一下一下摩挲着他的手心,握得手心发烫也没有松开。回到家里,顾燃打开冰箱取出冰块包,敷在何月磕青的额头上,然后拿来药箱,擦了酒精棉球,又小心翼翼地帮他涂着药膏。顾燃吹了吹他的额头,问,“疼吗?”何月摇摇头,其实他没受什么伤,只是劝架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下而已。反而是顾燃伤得更厉害,刚刚打架打到眼红,混战中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走路都一瘸一拐的,嘴角还有没擦干血迹。顾燃又捧起他的脸,细细检查了一遍,“眼睛有没有伤到?”何月又摇摇头。“还是让医生来看一下比较好,额头这里都青了,万一伤到眼睛,之前的治疗就前功尽弃了。”同居之后,顾燃就帮他请了很好的医生看眼睛,现在左眼的视力在慢慢恢复,不仅有了光感,甚至可以在光线充足的时候看到一些模糊的影子。很快医生和几个助手就被请到了家里,不仅检查了眼睛,连全身都检查了一遍。何月躺在床上,有些虚弱的晕眩着,冰凉的医疗器械伸进衣服里的时候,他觉得有些冷,还好顾燃一直坐在他旁边,握着他的手。其实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他觉得像这样两个男人手拉着手的样子,实在有些难为情。但是他现在又冷又痛,神志也昏沉着,软弱到几乎落泪,就不由得想抓住什么才心安,也就垂着手任由顾燃握住了。医生离开后,顾燃又抱着他去洗澡,虽然赤裸相对,却没有什么色情的意味,只是轻柔地帮他清洗,怕弄疼了他似的。浴缸里的水一直漫到胸口,何月在那氤氲的水汽里,渐渐觉得眼睛发酸。“顾燃”“嗯。”“四叔说的那些,不是真的”顾燃语气温柔地,“我知道。”“我没有和他有过那种那种关系”何月顿了顿,呼吸也急促了,“我小的时候,他经常对我对我当时我很害怕,反抗的时候从阳台上摔下去了,后来就惊动了警察,但是大家都不愿意把事情闹大姑姑也也不让我说出去”何月渐渐说不下去,在静默里轻轻喘着气。顾燃搂住了他的肩膀,在他无声的抽泣里,伸手抱住他,亲他的流泪的那只眼睛。“放心,我不会让你再受伤了。”何月不可抑制地发着抖,像抓住救命草一般,也伸手搂住了他的背。顾燃用力将他搂紧了。何月的嘴唇带着些泪水的凉意,但在唇舌相贴之后就渐渐热了起来,顾燃吻得很用心,温柔绵密的亲吻,像是要舔平他的伤口似的。这次两人自然而然就做了,顾燃第一次有这样的性爱,不是为了快感和肉欲,只是想跟他近一点、再近一点,把少年的炙热埋进自己的身体里,好让他不再那么难过而已。第二天清晨,窗外飘着大雪,天色是那种晦暗又清冷的青灰色,屋里却十分暖和,暖气开得很足,被子不知什么时候被踢到了地上,两人都没有穿衣服,就这么面对面相拥着醒来。又抱着躺了一会儿,两个人却都没有想起床的意思,仿佛舍不得对方身上的温度一样。眼看天就要大亮了,何月动了动身体,小声道,“该起床了。”“嗯。”顾燃看了他一阵,然后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又亲了亲脸颊。“我该去上班了。”“嗯。”“你也该去公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