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正在禅堂中与众师姐一齐闭目诵经的阮小幺被一个姑子叫了出去。
她从“别人闭目诵经,我闭目养神”的境界中神游回来,淡定的睁开眼,在一众弟子似有若无的觑眼中出了去,被带向客堂迎接那便宜娘亲的亲眷。
刚入客堂,便闻到一丝隐约的茶香,沁人心脾。阮小幺揉揉鼻子,一眼扫过去——上好的上平猴魁。
座上垫着两团丝绣缎面的垫子,碰巧阮小幺在浆洗的姑子那处见过。一团上绣着观音送子,一团上绣着素雪寒梅,如今当中稳稳当当地坐着两个妙龄佳人,不过二十上下,正笑意盈盈看着自己。只不过一双眼里含着热络,一双眼里藏着鄙夷。
一位妖娆的美人起身迎下来,似笑非笑,“玲珑,可还记得我?”
阮小幺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的看着对方。
另一位女子面容颜色显然逊了这位不是一点两点,见她起身,便也走了过来,笑道:“云姨娘,玲珑年岁尚小,记事没那么多呢。”
那美人也不看她,微一颔首:“也是。我倒愿你一点也不记事才好。”
也不知是随口一说还是似有所指。
她双手合十,向法本行礼,“大师救苦救难,收留无根孤女,必受世人敬仰。”
法本忙还礼,口中“阿弥陀佛”,道:“施主言重了。出家人自是以慈悲为怀。”
“大师过谦。我此次前来,一为受姥爷之托,顾念着这孩子;二来也是扬人之本善,为慈航寺化些绵薄之资,原今日这种种孽障早日化解。”
她身后那丫鬟便上前递过了一折簿册。
法本老皱的脸上笑容更大,接过册子,收了起来,又是一声阿弥陀佛,“施主有心了。山中粗茶淡饭,施主若不嫌弃,请先用斋饭。”
“不了,家中还有些物事需要处理,我与玲珑说几句话便去了。”那云姨娘摆摆手,这才对着另一女子道:“秋岚,你去见见法智住持,香册上若有甚短缺,与我知会一声。”
被唤作秋岚的女子有些踟蹰,却含着笑道:“云姨娘,你这是哪里的话。这香册是大夫人定的,哪里会短了什么。这多时不见玲珑,夫人也有些想呢,叫我细细看了之后,回了她话。”
“缺不缺什么,法智大师自然晓得。眼下也无事,你亲去看一眼,我也放心。”云姨娘缓缓道:“虽说家中有事,但我也不急着片刻就走,你尽管放心。再说了,我这还有撷香跟着呢。”
不一个等级、不一条心,却是一条路。看来有戏。
反正无论如何,阮小幺觉得,自己只要痴傻点就行了。
秋岚最后拗不过云姨娘,便跟着法本去了住持处,临行前在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同那小丫鬟撷香打了个眼色,这才去了。
秋岚前脚离开,后脚云姨娘便吩咐撷香道:“你先去外面候着,我与玲珑说两句话。”
撷香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面色生嫩,显然没有秋岚那点气魄,听到这句,满是为难之色,怯怯道:“姨娘,我……”
“你什么?”云姨娘闲闲瞅了她一眼,道:“我是使唤不动秋岚跟前儿的人了?”
撷香面色通红,低下头去,“奴婢不敢……”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云姨娘执起她的手,轻拍了拍,塞了点散钱过去,道:“我知道秋岚与你说的,你就候在门口,又不让你走远。我与这孩子说几句体己话,她往后的日子也不容易。”
小丫鬟怔了怔,想通后,点点头,也退下了。
至此,客堂中便只剩了云姨娘与阮小幺。
见其他人都散了,云姨娘也不多说,抬手便将她的下巴捏高,对着脖子上那勒痕左看右看,最后,又探手试了试。
“好狠的心……”
她黛色的细眉拧了起来,见阮小幺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样,又笑了笑,捏了两把那细嫩的脸蛋,“小玲珑,当真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