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黛玉刚跟父亲团聚,之后也没能好生说话,这时终于有了机会,便似有说不尽的话语。莹玉便在边上给他们倒茶,偶尔也能说上两句。
直到夜色深沉,晚睡的黛玉脸色开始泛白,精神也渐萎靡,这才结束。
林黛玉被大嬷嬷带回去休息,林如海与莹玉这里却还有旁的话要说。
先提起的是莹玉:“父亲,我可以将水给姐姐喝么?”
林如海点头,因为现在已经知道,她即便不进那里,也可以直接将里面的水取出来,“只是有两点一定要注意。”
“父亲请说。”
“其一,以后为父在时,摒退左右时,才能行事。”
莹玉应下,并不觉得他过度紧张。这样的事情,再如何小心都不为过。
“其二,每次所给的量,只能有你往日一半的一半。且,不必每天都给,或天,或十天半个月。”林如海不是不心疼大女儿,不想她身体立时就好起来,只是眼下他刚刚归京,正是惹人注意的时候。且,江南那边这会儿怕是已经动了。那些证据是他收集的,整个江南都掀个底掉,最终血流成河……
不知多少人要恨他入骨,此时内宅本就松散,不小心不行。
莹玉并未多问,直接便应了下来,并且保证会谨遵父亲之意。至于其中原由,她没问,但晚上躺在床上时,自己却一直在琢磨。
根本性的原因是林如海本性谨慎,对这件事,谨慎之心更是从未消失。宁愿草木皆兵的多想一些,也不会去期待那一丝的运气。莹玉觉得这一点很重要,既然是决不能让人发觉的,那就决不能去赌那个万一。
而另一个原因,就是此时的处境,并未比在扬州的时候好多少。
莹玉将两边的情况做了一番比较。两边都是林家,都是自己家。从这一点来看,其实没什么优劣。但在扬州时,她住林如海隔壁,身边的人都是一直跟着主子身边,再三挑选出来的。而此时,她住在后院,身边的人,除了近身侍候的,其他的都是长期留在这京中,与主子长期分开的。
连情人长期分隔两地都能变心,更别说是主仆。这些人里有多少还是忠心的,这可真不好说。谁也不知道,哪些人早已成了别人的眼晴和耳朵。从这一点来说,现在家里的情况,还真不如在扬州。
至于外面的大环境到不寘是相差不大。
扬州巡盐御史可不是好工作,事实上,所有跟盐有关的事情都不简单。而御史的工作类似纪检委,专门抓人小辫子,并且上报给皇帝的职位。他岂能受人欢迎?与盐相关的人,不管是官还是商,都是一边捧着他,一边哄着他,一边更加的防着他。所以,林如海在扬州那地界,官威是真的隆,毕竟谁都怕他给皇帝打小报告。可想他死的人,却绝不在少数。在那里,说是步步惊心,那是一点不夸张。
可京城就好了么?未必。
锦衣卫监察百官,他们要盯着谁时,连人家晚上说什么梦话都知道的一清二楚。要说如果是这样,那贾家那么荒唐,怎么皇帝还不办了他们?没办吗?贾家最后不是被抄了家,死的死,流放的流放?现在不办他们,只是不到时候。
可林如海跟贾家可不一样。
林如海做了三任巡盐御史,第三任未满就被皇帝召回来了。
巡盐御史不好做,多少任都死在任上,更有多少最后都那些人同流合污。林如海能活着脱身,着实是大运气。可脱身就结束了吗?并没有。接下来要倒霉的那些人,一定是恨毒了他。而皇帝只怕也要怀疑,他到底是凭的什么本事活下来的。
莹玉又想到了她收起来的那些财物,以及在书房密室里收起来的那些东西。她不免想,父亲之所以让她把这些收起来,防的是不是就是皇帝。
既然皇帝对他的信任已经到了需要防备的地步,那么京中之于林家,又怎么会安全?只怕还没进京,林家上下诸人,就早被盯的死死的了。
莹玉不免为这复杂的情况而叹息,又要为林如海这个父亲担忧。这些复杂危险的情况,其实跟她和黛玉这两个女儿没多少关系,真正要面对这些的,其实只有林如海一人而已。
“姑娘。”许是她叹气的声音大了些,惊到了值夜的喜鹊:“可要喝些水?”
“不用。”莹玉翻了个身:“你睡吧,我也睡了。”
“是。”
……
第二天,王熙凤再一次上门。
这一次却不是为了帮着林家管事,因为她实在太过厉害,昨天就把内院的事情大致处理好了。剩下的细支末节她要是也管,那她就不用离开林家了。外院的事她管不了,别说她只是已故前妻娘家的外甥媳妇,就是贾敏活着的时候,也是不管外院的。
今天她来,为的却是别的原因。
“老太太最疼的就是黛玉妹妹,这才离了两天,便想的什么似的。昨天我都跟她老人冢说了,林妹妹在家里好着呢,可老人家心里实在是放不下。可巧家里又来了娇客,这不是有了借口么?我便来讨个嫌,接妹妹回去住上两日。”说是借口,她说的这些还真就全都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只是因为贾宝玉。
林如海进京会把林黛玉带回家这件事,王夫人早就想到。因此,特意在林如海回京这天,把人打发了出去,而且务必让人拖着他玩到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