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匀是刚才才进来的,面前还没有摆上咖啡,他座位上的前一位客人才刚走,面前只有一个小小的空碟子,他摸了摸猫的脊背,而后他轻轻的抬眼,视线不意外的和韩景宇的目光撞到了一起。那双阴郁的眼。韩景宇怎么会认不出他!霎时间感知恢复,韩景宇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柜子上。他的动作太重,杯盘都好像要撞碎一样。但店里的声音太大,以至于那巨大的声响都不算突兀。韩景宇并不怕他,只是权匀给他的回忆和身体极限的颤抖叫他喘不过气来。一见到他,就好似失去了视觉,耳边只有嗡鸣的巨大声响。门口已经站了人,一辆车旁边,站着几个高大的男人。韩景宇一下子知道了权匀的来意。韩景宇在柜台那里站了一会儿,在店主出来的时候,跟她说了一声,“我身体不太舒服。”女店主吓了一跳,看韩景宇的脸色,韩景宇脸色发白,确实是不太好的模样,她即刻很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我去后面休息一会。”韩景宇说完,就不再呆下去,匆匆的离开了。女店主本来就忙的焦头烂额,韩景宇一走,就更是忙碌了,还好过了一会儿店里新招的几个兼职来了,女店主才得喘息的余地。这时候她又开始担心起韩景宇了。刚才韩景宇脸色煞白的模样她还记得。她把店里的事交代了一下,去后面看韩景宇,发现韩景宇站在冷藏室旁边发呆,冷藏室的门没关,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一股凉意渗入心底。女店主叫了韩景宇一声,韩景宇没回。等她走过去,拍他肩膀的时候,韩景宇才惊醒过来一样。“身体很不舒服吗?”韩景宇说,“还好。”女店主关切的说,“那你早点回去休息吧,这几天太累了,辛苦你了。”韩景宇没有答话。过了一会儿韩景宇出去的时候,已经没有见到权匀了。他好像是已经走了。韩景宇并不怕他,只是权匀好像总是能勾起他极端不好的回忆,叫他觉得屈辱的同时又厌恶自身。这是一种很微妙的感觉。韩景宇晚上回了住处,他住的地方有些偏僻,韩景宇开了门,反手将门关上,然后开灯之后,才看见那个坐在沙发上的人。权匀能找到他工作的地方,自然也能顺势找到他的住处。韩景宇站在门边看着他。权匀瘦了很多,瘦的五官立体之后,就更有一种阴郁锋锐的气质显现出来。韩景宇从未想过自己能摆脱什么,就算他现在已经佯装出平静生活的时候,也没有一刻忘记在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他永远也不可能摆脱的一切。这种感觉在他今天看到权匀之后尤其的强烈。“你怕我?”权匀忽然问。韩景宇闻言冷笑一声。“不怕为什么要躲着我呢。”权匀说完,从沙发上站了起来。他和韩景宇差不多高,但是分别了一段时间之后,好似隐隐要比韩景宇高上那么一些。韩景宇看到他站起来,心里忽然有一根弦绷紧。但是权匀站起来之后并没有动作。“我只是过来看看你。”权匀这么说着,他的声音很轻,因为窗户开着,他的声音被吹进来的夜风吹淡了一样。韩景宇还是不说话。“你身上的伤好了吗。”他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一下子叫韩景宇的目光深沉了下去。权匀往前走了几步,而后韩景宇忽然抬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这时候权匀才得以看清韩景宇的目光。韩景宇的目光冷的像冰,看不清的人总以为那是流动的水。韩景宇捏着他的脖子反身将他抵在门板上。权匀喘不过气来。“我为什么要躲着你?”韩景宇一只手捏着他的咽喉,一只手去揪他的头发,叫权匀只能仰着头看他,“因为我怕,忍不住弄死你。”韩景宇这个时候这样的危险,他手上的动作印证着他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权匀却偏偏又问了一遍,“你身上的伤好了吗?”他的话一出,韩景宇手上的动作更大了许多。权匀脸色已经开始发青。“我身上的伤,不劳你费心。”韩景宇的力气要比权匀大很多。一开始如果不是权匀用了那样卑劣的手段,那他和韩景宇永远不可能有任何可能。但是那可能已经成真了。“我很担心你……”权匀说的是事实,从他离开上海之后,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韩景宇。那些病痛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更惦念韩景宇是如何忍受的。韩景宇却不认为那是担心,“你不如担心下你自己。”权匀看的出韩景宇在生气,他做了那样的生气,按照韩景宇的脾气,不生气才奇怪了。所以他看着生气的韩景宇,一直不得宁静的心忽然宁静下来。甚至在韩景宇扼着他咽喉,叫他不得喘息的时候,他也能摆出一副引颈受戮的模样。权匀脸色透出青紫的颜色,触手的皮肤都是冰凉的,权匀都觉得自己眼前发黑的时候,韩景宇忽然松了手。然而没等他眼前的黑散去,韩景宇就揪着他,将他从屋子里推搡出去。权匀四肢都没有力气,直接被推搡的摔倒在了地上,韩景宇居高临下的看了他一眼,将门关上了。摔倒在地上的权匀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息了许久,他才缓了过来。跟死亡几乎擦肩而过的感觉太剧烈,权匀扶着门站起来的时候,手臂都还在颤抖……兄长权维成发现权匀举止古怪的时候,已经是权匀发现韩景宇住处的两个星期之后了。这两个星期里,权匀几乎要和韩景宇同进同出,当然这并不是韩景宇的意愿。权匀不知道韩景宇喜欢什么,每天早上他都会去咖啡店里守韩景宇,韩景宇不想见他,但是也不至于赶他走,权匀就在店里看着他,也不跟他说话。一个人默默的坐在那里,等到韩景宇下班的时候,他就会离开。韩景宇在自己的住处里感觉不到一点安全感,因为从权匀找到他开始,他家里的门就算紧锁,屋子里的东西也一直在变。权匀再也不进他的住处了,但这里却处处都有他的痕迹。韩景宇早上醒来的时候,门口放着热牛奶和餐盒,中午回来的时候,屋子里他换下的衣服都洗干净熨烫妥帖的放在沙发旁边,用纸袋装着,晚上他下班的时候,家里的灯早早的都开了,楼层里的声控灯也被换成了新的。韩景宇不可能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是谁做的,且非常厌烦。但是权匀始终就保持着装傻的态度,韩景宇上班的时候,他在旁边喝咖啡,也不看韩景宇,也不同他说话,韩景宇的视线倘若在他身上停留太久,他还会抱着那只黑猫去窗户那里站一会儿。他好似打定主意扮演一个田螺姑娘。店里的女主人慢慢也发现了权匀这个常客,但是权匀谁都不理,有的写生的学生过来,看到他相貌好,想跟他搭话,他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态,叫人亲近不起来。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到五月中旬的时候,街头的几家花店忽然在店门口摆出了大把大把的新鲜玫瑰,都是那种鲜艳欲滴的红,远远的看像是一团火。韩景宇对这没有察觉,只是女店主若有所思。年轻人总要过很多很多的节日,一个数字都能寓意出一个美好的故事。女店主买了许多玫瑰,叫人送到店门口,一捧一捧的,长长的根茎上满是刺,那些刺却是修去了锐利的部分,保留了凸出的地方,点缀上满天星的干花,看起来的确要比那些剪掉了所有刺的玫瑰更来的动人。女店主把玫瑰花就放在柜台旁边,把咖啡店的广告改成了附和520这个节日的广告,摆放在店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