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历经了一个昼夜,比最初估计的时间还要久上差不多十个小时,三个人终于到武汉了。但是武汉这么大,两个人能摸到武汉已经了不得了,剩下的都是韩景宇在开车。韩景宇呆的地方还真的有点偏,这车七拐八拐的,开到的地方快跟县城一样了。两个小畜生刚睡醒,眼睛都没睁开,也不问韩景宇把他们往哪儿带,就问了一句,“到了吗?”韩景宇应了一声,“快了。”两个人又趴下了。韩景宇这声快了还真不假,也就差不多半个小时车就停了,就在韩景宇家门口的那个院墙外面。两个小畜生车一停就清醒了,一个打哈欠一个擦眼睛,现在才晓得看外面。说实话,这地方在他们面前实在荒凉的很,就是那种老式的院墙,院墙上面还有玻璃碴子,里面的楼房也看得出来有些年代了。邹云开下车看了一眼,张口就问,“这哪儿啊?”韩景宇把车钥匙拔出来丢给他们,“我家。”两个人也不嫌弃,他们想得开,大丈夫能屈能伸吗,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呸呸,都是什么鬼。韩景宇往里面走,贺青辰把车门关了,就跟上去了。沈琛的家在他家前面,他家里青葡萄藤都吊到门外了,院子里的榕树也郁郁葱葱的,韩景宇走过去的时候只看了一眼,沈琛家门落了锁,里面没人,韩景宇看到的时候,不知道怎么的,都觉得心里松了一口气,又微微的有点失落。狗在车上坐了一路不舒服,现在垂头丧气的,跟在韩景宇后面,无精打采的。邹云开和贺青辰两个跟在韩景宇后面,看稀奇似的,左看看又碰碰,这些在他们面前的确稀奇的很!“你住这儿啊?”贺青辰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太破了一点。韩景宇‘嗯’了一声。邹云开以为贺青辰是嫌弃,就用手肘撞了他一下,贺青辰还真不是嫌弃,但是他那话说出来自己也觉得有点不对,跟着就不说话了。三个人继续往里面走。韩景宇走的很慢。他离开了快两年了,这里好像一点都没有变化,墙里郁郁葱葱的都是碧色,墙体也剥落的露出了里面灰白的颜色。韩景宇走到他家门口,当年他就是这么负气的从家中跑出来,当时他想,既然他是多余的,那么他就消失吧。两年前,他也没有想过还会再回来,但是他现在确确实实的就站在这里。两个人看着他神色不对劲儿,落寞的很了,他们看了都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是他们哪里是会安慰人的,就这么眼巴巴的看着。韩景宇也从来不需要安慰,他只是没有勇气走进去罢了。铁门开着,里面原本种的盆栽却远没有邻家的那么郁郁葱葱,多是枯萎的露出了黄色,像是很久都没有浇过水一样。韩景宇的手按在门锁上,却不知道再往不往里面走。里面有两个女人吵闹的声音,那两个女人好像都是站在客厅里的,原本应该是听不到的,但那两个女人的声音都实在是太大了一点。站在门口的韩景宇都听得到,他侧了侧头,从卷起窗帘的窗户看进去,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妈妈,一个是沈琛的母亲。这两个女人都是多年的邻里关系了,现在却吵得不可开交。屋子里的摆设也不再像曾经一样了,客厅里空荡荡的,桌子上插着花的瓶子也不知道移到哪里去了,就几张椅子,连个桌子都看不到,实在是空荡的很。韩母就坐在椅子上,哭的很伤心的模样。沈母的手上拿着一叠钱,都是多年的老邻里了,却过得一个天一个地,现在沈母已经明显比一年前丰腴不少了,显出了富态来,脖子上戴着珍珠项链,耳朵上戴着金耳环,一看就知道家境殷实,而韩母则就寒碜很多了,也瘦了很多,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女人,却好像比沈母要老上一轮。“我也帮不了你了,都是多年的老邻居了,看到你现在这样我也是……”沈母手上的钱塞到韩母的口袋里,仿佛施舍一样的姿态,“我心里也不好受,可是我是真的不能再来了,阿琛这几天不在家我才过来的,他要是见到我又拿钱给你,怕是又要跟我吵。”沈母是比多年前贵气了很多,眉宇间的忧虑却分毫没有少。只是那忧虑只是对于自己家的孩子,她现在的姿态,实在是就是一个十足的想要被感谢的施舍者。韩母就坐在椅子上哭。“你就去外面找点工作也是好的,一个人也要吃饭不是,我家里也不富裕,阿琛又还没有结婚,我得给他留着点。”沈母站在那里,“阿琛有个同事,听说开了大公司,缺个保洁的,也不限制年纪,你过去……”韩母怎么会做那样的活计?韩景宇以一己之力把她养的好好的,她还拿着闲钱去养‘女儿’,那日子过的多好,每个月不用他张口,韩景宇就把钱打到她卡上了,她只需要往外花就够了,这样养尊处优的日子过太久了,倒叫她现在一点重活都不愿意干。要是韩景宇一直养着她,她也不至于现在落到这个样子,韩景宇走了那么久了,留下的那些钱也就够她几月的花销,然后钱花完了,她没个办法,那个学生‘女儿’也早分出去实习了,再也没有回来看过她一次,每日就她一个人呆在家里,凄苦就不用说了。他跟沈家有交情,现在沈琛出息了,家里有钱了,沈母也接济了她一段时间,但是沈琛却很不待见她一样,就为沈母拿钱给她的事儿,在家里发了不少脾气。现在沈母可都是事事都顺着沈琛的,沈琛发了几次脾气之后,她也就不敢过来了。韩母一个人在这家里,每日只有花销没有进账,过的多辛苦就不用说了。偏她还过惯了以前舒坦的日子,现在清粥小菜吃不惯,就去外面借钱,借钱又还不起,一日比一日过的艰难。“我不去!”从俭入奢易,从奢入俭难,现在再让她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饿死她她也不愿,“我怎么能做那些事呢?”然后又在哭。沈母也是又伤脑筋又厌烦,“你不去做能怎么办!你一个人,还真准备饿死不成!”韩母都这年纪了,这几天又被那讨债的逼的没得法,才又求着沈母给她通融,沈母给的钱不够啊,她连形象都不顾就在那里撒泼耍赖了。“你再多给我点儿,这么多年的交情了,我现在过这么苦……”韩母也拉的下脸,实在是被威胁的怕死了,伸手去拽沈母的袖子,“我以前对你家沈琛多好啊,他现在怎么能这么对我?是你不想帮我就不要搬儿子出来,以前我们两家,我丈夫活着的时候,你家的事儿不都是我们跟你帮忙,现在他死了,你都不管我了?你好狠的心啊!”沈母是还念着情才三番四次的来给她送钱,但是没有帮助是无偿的啊,现在她也厌烦了,给人送钱人还甩脸色,她不帮了!“这么多年情分,我该帮的也帮了,你现在这个样子,我又什么办法?就是这些钱,最后一次了,以后你自己看着办!”沈母转头要走,韩母拽着不叫她走。两个女的就在房间里又哭又闹。贺青辰和邹云开看着两个老娘们在一起扭打的挺得劲儿,但是一看韩景宇的脸色,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韩景宇脸色阴郁,就这么一动不动的站在门口,拳头都捏的死紧,眼底透出的,都是择人而噬的凶光……决绝客厅里,两个女人纠缠着,韩母被沈母推搡着,一下子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沈母极其厌烦似的,看都不再看她一眼,忿忿的走了出来。她走出来的时候,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韩景宇,神情一下子变得极为古怪,好像是畏惧,又好像是厌恶,她最终什么话也没说,从韩景宇身边走过去了。倒在地上的女人扒在门沿上,毫无形象的痛哭着,她的目光本来是看着沈母的,但是她也同时的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韩景宇。比起你沈母那一瞬间古怪的神色,她的表情可以说是丰富的,韩景宇站在门口望着她,那姿态可以说是冷淡的,仿佛随时都可以抽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