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下赶紧劝解,刘世明一怔,这话说得没错,真是要败了,清算罪责,他这个抗命之人可是首当其冲,到时康熙和朝堂可不管战场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就只顾着找人顶罪。说不定整场决战的败因都要落到他身上,他可扛不起。
“顾参将,统带肃州凉州镇马队进击!”
刘世明脑子转得快,让自己的中营参将统带大约三千马队冲进去,既也遵从了胤祯那模糊不明的军令,也能保住自己主力。
三千马队急急南下,感受着地面的微微震动,扼住战场北路的龙骧军统制张汉皖摇头,鞑子主帅还真惦记上了马队,看来已是急疯了。
“对付马队有一百种办法,可对上只能朝着一条路奔进的马队,一个办法就够了。”
张汉皖嘀咕着,让部下将军中的八斤炮拖了过来。
十多门八斤炮摆开,就已经将这狭窄谷地的正面堵住,再在侧面摆上七八门炮,形成一道浅浅的半月炮阵。将周围所能找到的零散兵力大约六七百人集中起来,就在炮阵两翼的矮坡上列阵,而炮阵后方则是二十来门飞天炮,布置妥当时,当面尘土巨龙已经涌到百来米外。
张汉皖的龙骧军终于在这一战里捞到了最大甜头,清军三千马队自竹山北面猛扑而下,可惜只有一条宽不过数十丈的窄谷通向竹山主战场,拉成长长队列的马队眼见就要奔出谷口,却被一阵混杂而猛烈的轰鸣声淹没。
这处窄谷原本无名,后来则被命名为“绝马道”,名字正来自于清军在宜章所遭受的最惨烈的摧残。
八斤炮轰出的炮弹,几乎每发都要贯穿七八匹马,两侧排枪很快就将谷口堆积起一道人马尸堆,而飞天炮将密集的碎裂弹片泼洒到狭窄谷道里。这狭小地域里,正面有凌厉炮弹,左右有夺命枪弹,头上还有开花弹,人马亡命撞挤,嘶嚎不断,这狭小地域宛如堕入血火地狱。
“转……”
噗的一声,一发炮弹擦过甘州提督中营参将顾世龙的身体,他正挥手招呼全队拨转码头后撤,喊了一个字,感觉情形不对,眼角一瞄,自己整条右臂已不翼而飞,血雾正从断臂处喷洒而出。顾世龙眼前一黑,栽落下马。坐骑惊惶不安,一蹄子踏上了他那单眼花翎正悠悠晃着的头顶。
“大帅!赶紧后撤!”
从罗家山看去,马队在竹山狭道里如置身炼狱,惨状连诸多老将都闭上了眼睛,有神智还算清灵的部将嘶声喊着,终于提醒了众人,战况已是不可收拾。
“不……现在怎可后退!?”
胤祯嘴皮都已被咬破,他终究是第一次领军,见到自己的大军虽然在两面战场连遭挫折,可现在也只是被贼军压到山底,还没完全崩溃,他要一走,那才是真的完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部将们却一时难以向这个外行解释清楚,就是趁着现在还没彻底崩溃的时机,带着中军走,还能保持大军完整建制,若是山下两军全崩了,那时要走,就是零零散散仓皇遁逃的下场。
“再说岳超龙那……”
胤祯对还在清溪山下努力的岳超龙还抱有信心。
正在犹豫间,天色忽然转暗,寒风拂过,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了下来。
“天……天降甘霖啊!老天……不,皇阿玛保佑!”
胤祯呆了一下,然后狂喜,下雨了!下雨了!贼军枪炮再无用处!贼军……败了!
想到这一战对心肉的粗暴磨砺,他不由喜极而泣,身边不少部将也都是泪如雨下,更有人跪了下来,展臂谢天。
可哭声里夹杂着凄绝的长泣,让胤祯等人讶异不已。
“完了啊,呜呜……贼军、贼军更善雨战,当初广西梧州一战,就是在雨中,以区区数千人,肉搏败了广西五万大军,呜呜……”
参与过梧州血战的湖南军将哭得无比伤心,胤祯等人如遭雷击,全都呆住了。
“就是那帮蛮子!那苍梧营,就是靠着梧州雨战才得了军名!大帅,赶紧走啊!”
一股千人左右的贼军逼近罗家山下,湖南军将更是吓得魂不附体,其他部将也都被吓住,径直抱住了胤祯,将他朝着后方拖去。
抚远大将军将旗在雨中蔫下,旗虽然还在,将帅却已经跑了,再无人马穿梭战场,联络延信和噶尔弼两军,宜章之战,在下午五时左右开始下起的小雨中步入真正的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