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下人伺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独处,他忙里忙外的,撇开那身锦衣华服,看着真像个居家过日子的男人。音楼捧着茶盏抿嘴笑,多难得啊,遇上这么好的机缘。他们在豪庭广厦里住着不得亲近,到了这茅屋陋室,似乎心都贴在一块儿了。南墙下还堆着木头疙瘩,他拿簸箕进来舀,驾轻就熟颠了两下,搬起来就往外去。音楼嗳了声道:&ldo;这么晚了,不是要做饭吧?&rdo;他腼腆笑道:&ldo;我往炉膛里加点柴禾,烧水好擦身子。炕里不续柴,后半夜越睡越凉……今儿咱们不走了,在这里过夜。&rdo;音楼讶然,脸上热烘烘烧起来,烧得两只耳朵滚烫。心说怪道把她劫到这里来呢!嘴上说得好听,什么家不家的,原来是存着这份心思!再看他,他自己也不好意思,扭头便出去了。听见墙外打水的动静,音楼端正坐着,心里跳得厉害。他说要在这里过夜,那就是不回宫了,不会出什么岔子吧!再想想他是个靠得住的人,既然敢这样安排就能保证万无一失。今晚可以踏踏实实在一起,不用那么匆忙了,一个枕头上睡着,唧唧哝哝说私房话,光是设想就能掐出蜜来。音楼捂住了脸,越琢磨越害臊,有了这一晚,她的人生也算齐全了。这么好的人儿,这么美满的夜,是老天爷对她开了恩。他进来,在靠墙的帽椅里坐下来。有点扭捏,还要故作大方,&ldo;两头门禁都下了钥,各宫都不往来了,没人会知道。就算上头问,我也能改记档,所以不要紧,你别忧心。&rdo;音楼嗯了声,&ldo;我不忧心。&rdo;看他的手在膝澜上抓了放、放了抓,便道,&ldo;你很紧张么?&rdo;他愕然抬起头来,颊上飘红,脸色却很正派,&ldo;这话不是该我来问你吗?我一个男人家,有什么可紧张的!&rdo;音楼点了点头暗自好笑,转而问他,&ldo;你在殿里和皇上聊了那么久,都说些什么?&rdo;提起这个他就拧了眉头,&ldo;听皇上的话头儿,是要把长公主指给宇文良时。我知道他这么做的用意,弄大了人家小妾的肚子,就拿自己的妹子顶缸。&rdo;他冷笑着一哼,&ldo;这样的皇帝,早晚要亡国的。亏他有这个脸,长公主什么身份?那个步音阁又是什么身份?他倒好,长短一概不论,自己的亲妹子,说填窟窿就填窟窿,我一个外人听了都寒心。&rdo;音楼知道帝姬喜欢宇文良时,可因爱而嫁是一宗,被人像货物一样交换又是一宗,两者怎么混淆?她长吁短叹,&ldo;看来婚是要指的了,宇文良时的算盘不就是这么打的么!回头别和长公主说实话,就说皇上听说了他们的事儿有意玉成,也叫她心里好受点儿。&rdo;他说知道,&ldo;我只是伤嗟,连长公主都要许人家了,不管好赖总是段姻缘。咱们这样的呢?几时才能守得云开?&rdo;音楼也很难过,他们身处这种位置,两头都有不得已。要一桩一桩地解决,可能真要熬到白头了。他离了座儿朝她走过来,身上熏香遇着热,愈发氤氲成灾。弯下腰,脸上带着笑,语气却很正经,两手扶住她的肩,轻声道:&ldo;音楼,咱们成亲吧!即便只是个仪式,也让我娶你。能和你拜天地,是我这几个月来的梦想。&rdo;音楼眼里蓄满了泪,她以为自己可以遏制,然而沉重的份量打在手背上,才发现自己已经哭得难以自持。他就在她面前,离得那么近,说要娶她。不管是不是临时起意,他想和她拜天地,自己当然一千一万个愿意。她探出手楼主他的脖子,&ldo;好,我嫁给你。&rdo;明明是欢喜的事,却哭得这么伤感。肖铎给她拭泪,叹息道:&ldo;可惜了没有红烛,也没有嫁衣。等下次补办,我一定把最好的都给你。&rdo;只要有这份心意,那些琐碎的俗礼都算不上什么。音楼说:&ldo;没有红烛咱们有油灯,没有美酒咱们有清茶,只要能和你结成夫妻,那些东西我都不在乎。&rdo;早该这么做了,太后赐婚前就该和她拜堂安抚她的心,延捱了那么久,所幸她没有怨恨他,还在痴痴等着他。肖铎满怀感激,回身看,他的大红鹤氅搭在椅背上,扬手一撕,撕下方方正正的一块,那就是她的盖头。他替她覆上去,遮住了如花的容颜。她看不见他,忍了许久的泪才敢落下来。定了心神拉住她的手,&ldo;我没有高堂可拜,咱们对着天地就算通禀过爹娘了,好不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