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御门伊舍那很讨厌雨天,就跟她母亲一样。每到下雨天,伊舍那都会觉得心情鬱闷,也许是因为雨天会让她联想起六年前的那件事,那件事发生的时候,天空也是降著雨。
今天乌云密佈,是即将下雨的前兆,伊舍那的小队却被派遣去发现有咒胎的少年辅育院救出倖存者。居然要她雨天出任务,真是该死!但是,这裡的这项使命必由他们出手解决才行,因为咒术师有限,而且五条悟现在在外出差,这些苦差事自然就让他的学生来挑担子。职责所在,就算万般不愿也不得不奉召行事。
要是可以的话,伊舍那真想杀掉那个该死的咒胎,只可惜他们被嘱咐不能战斗。
四位高专一年级学生就这麽进入了遇难者所在的第二宿舍。第二宿舍单位内部早已扭曲变形,伊舍那看出这是生得领域,只不过这还只是一个半制品而已,并不是完整的生得领域,但这对于一个初生咒胎能够使出大范围的生得领域,也已经很厉害了。
伊舍那往上看,想看看这个奇异地方的顶端到底有什麽,只是眼望所及之处无法看到顶端,只有无限延伸的楼层。
“这是怎麽回事?这裡是两层楼的宿舍吧?”虎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这裡所有的角度都不对劲──那裡的牆壁疯狂地倾斜,犹如他所有恶梦的化身,就像一张满是尖牙的血盆大口。它的建造者将所有的恐惧、疯狂与厌恶都化为现实,放进这裡。
“冷静点,这是複式双层公寓!”钉崎大喊道,虽然嘴上这麽说,但语气裡洩漏了心中的焦躁与不安。
平常都是队里最冷静的伏黑也一度被眼前的场景给吓到,僵在当场。等他回过神来,他立马意识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门不见了。他立刻将此事告知同行的队员们。
虎杖一脸茫然看著消失的门,嘴裡涌起一股异味,从舌头一路蔓延到喉咙,感觉很像宿傩的手指的味道。他想自己会习惯这股味道的,只要活得够久的话。“门不见了!”他喊道。
钉崎倒抽一口气,她感觉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为什麽?我们刚才是从这裡进来的吧?”
“不要紧,玉犬记得入口的气味。”伏黑的话犹如强心针一样,让处于极度焦虑状态的二人平静了下来。
听到这句话,两人跪在伏黑召唤的玉犬面前疯狂膜拜,纷纷欢呼、咆哮、歌唱,讚叹著玉犬有多聪明、多伟大,讚叹著能够什麽都不怕是件多麽美好的事情。
“伏黑,你真的太可靠了!”虎杖对他说。“有你在,倖存者能得救,我也能得救。”
伏黑听到后,也只是淡淡吐了一句:“继续前进吧。”
几人继续前进,在已经没有水的泳池裡找到两具尸体。其中一个没了下半身,肠子全掉了出来,而尸体旁边还有一副已经白骨化的尸骸,白骨包在一层黄色黏液裡,有如泡在强力胶水中,尸骸还被扭成球体的形状,死状凄惨。
虎杖上前查看没了下半身的男性尸体,发现祂制服上的名字和刚在门口遇到的女人的儿子雷同,他想起那女人哭得撕心裂肺的模样,心裡一阵骚动。“这具遗体我要带回去。这是那个人的儿子。”他平静地说道。
“可是”钉崎欲言又止。
虎杖打断她的话:“脸还能认得出来。”他仍然紧攥著遗体的衣服,“没有遗体就说人死了,他妈妈一定无法接受。”
伏黑拽著虎杖的衣服帽子往后提,“我们还要确定剩下两人的生死,把遗体留下。”
“别开玩笑了,来时的路一回头都没有了!等等根本没机会再回来吧!”
“我不是叫你等等回来捞,是叫你把他丢在这裡。本来就不打算救的人,还得把尸体捞回去,我没这个打算!”
虎杖猛然起身,抓起伏黑的衣领,质问道:“‘本来就不打算救’是什麽意思?”
“这裡是少年辅育院,咒术师会提前得知现场的所有情报。”伏黑说,“冈崎正无照驾驶撞到了放学路上的女童,而且是第二次无照驾驶。你一直想拯救群众,将他们指向正确的死亡,但是如果你救的人将来又夺走他人生命怎麽办?”
“那你为什麽还要救我?”
伏黑沉默不语。他僵硬的表情就像覆盖住熔岩的地壳,伊舍那会知道伏黑有多生气,全是因为她对伏黑的个性非常了解。伏黑好像在和愤怒对抗,努力压抑著怒火。
“别闹脾气了。”伊舍那终于开了腔。本来就应因为雨天所以心情糟糕,现在更糟了。
死亡事件并不会让伊舍那心生愤慨,而且无辜者丧命也不会引发她任何的悲悯,世道就是如此,她不是伪善者。看到其他人丧命,我们掉泪,其实都是为了自己,这并不是什麽高尚的情操,只是纯粹担心自己哪一天可能也会面临相同灾祸的恐惧。人类一直都是这样。
对她而言,唯一的重点就是这次并不只是单纯的拯救任务,敌人的等级比情报提及的还要高,情况顿时变得很棘手。
“活人的性命优先于死人,我们应该先去找剩下的两人,虽然我认为他们生存的机率很低就是了。”伊舍那说。
钉崎点头附和道:“说得没错。你们俩也不考虑一下时间和场合——”话还没说完,她的身子突然下坠,伊舍那还没反应过来,她凭空消失了。
“钉崎?!”虎杖和伏黑迷惑地看著钉崎消失的地方,浑然不觉已经靠近的咒灵。那咒灵相貌像是异形,有著像幽灵一样的白色的皮肤,全身都是大块肌肉和凸起的青筋。
两个男孩对紧急事件的反应不及经验丰富的伊舍那快,刚才他们身体发僵,企图后退,突发的恐慌使他们的能力大打折扣。二人一动不动,觉察到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也明白它的来源。
虎杖感到一种强迫性的衝动,迫使他服从。动起来啊!虎杖悠仁,动啊!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住浑身的颤慄,举刀攻击它,却被它反手砍掉自己的左手。左手的切口不断流出鲜血,疼痛跳跃著传过他的手臂,他的额头渗出了汗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