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么晚回家不说,竟还带了个野男人回来?”忍冬一脸不敢相信,用手抵住张开的口,脸颊竟还有些泛红。
“不是!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的!”洛遥把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一般,面上绯红一片,想要分辨几句可舌头倒是先打上了结。现下她终于知道,什么叫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若说这晏苏一来,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至少忍冬静下来了,碍着外人的面子,终归是不能如往常那般教训洛遥,某人倒也得了个清静。
不过这也是相对的,也不知晏苏这人是怎么了。闲来爱读书的性子倒是没变,只不过不知何时,他竟多了个爱好,就是喜欢拉着洛遥一起读书。
小小的一间医馆里,没有千里求医的病人,也没有奋笔疾书的大夫,有的只是两个闲靠着的“读书人”。
一个枕着手靠在摇椅上,凝神读着先儒的著作,眉头微微蹙着,似在思考。蓝衫自然垂至地上,偶有清风穿堂而过,无意间撩起片刻,别有一番仙味。
而另一个则抱着画本子,缩在榻上,吱吱嗑着瓜子。看得也算是入神,就连瓜子皮挂在脸上也浑不知,时不时还会发出一两声笑。
画本子里道,北方某座小镇,甚是荒凉,经官府百般调理都未见起色。只因有那么一条诡异的小巷,里头住着个吃人的妖怪,专挑夜间路过那里的人下手,致使无人敢再去,小镇也就跟着败落了。
吃人的小巷?吃人的小巷?故事虽是无稽之谈,可终归是在洛遥的心里种下了根。
“适才突然想起今日还有个外诊,我先去了。”话音未落,她便消失在了门口。
出外诊病?连个药箱都不带?晏苏摇摇头,望了眼天上热情不减的太阳,也就随她去了。
“这位店家,请问这高墙的另一头可是何处。”
卖糖水的小贩抬眼打量了几番,见只是个黄毛丫头,又埋下脸继续干活:“是何三的家。”
“何三?”洛遥下意识地啃起指甲,眼珠在眶里打转几轮,继续问道:“那他为何要将自家的外墙修得这么高呀?”
“我上哪知道去?自打他家娘子没了后,他就一直不太对劲,我又不是他肚里的蛔虫,哪能什么都知道。”小贩白了她一眼,见她确实没有买东西的意愿,更加没了耐心,“去去去,到别家打听去,别打扰小爷我做生意。”
洛遥还想再问些什么,奈何力气小,愣是被他推了出去。一跺脚啐了口地,冷哼一声拐进巷子自己琢磨去了。
挪开巷子深处的杂物,踮起脚用手对着自己的身高比划着,不出意外,这面墙约莫有三个洛遥那般高。别说是个偏远小渔村里的普通人家了,就连宫里的围墙,怕是都没这般高度,这个何三,到底要干嘛?莫不是在屋里做什么法吧。
中午的日头不比别时,毒辣得紧,没两下洛遥便遭不住,打起退堂鼓了。管它劳什子高墙,与她何干?
扭头别走,可刚一迈出没两步,心里就有些发毛,总觉得有人正隔着墙偷窥自己。可一回身,除了那几个破鱼篓外,再无他物,更别提什么偷窥的人了。
看来忍冬说得没错,这画本子呀,真是不宜多看。
洛遥到底是洛遥,一旦起了着好奇心,就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平息下来的。
盛夏之夜,许是天气过于燥热的原因,躺在木床上翻腾了好几个来回,愣是还没睡下。心就是静不下来,那条陋巷,还有画本子里的奇谈,咕嘟咕嘟总往外冒泡,明明有意回避但却适得其反。
昨夜那个白衣姑娘为何平白无故地就消失了?何三没了妻子后,为何闭门不出,将自家的外墙修得这般高?还有那晏苏,为什么会这般凑巧地出现在哪儿?
明月高悬,流照人间。南海之畔,究竟是何人初次见到了它?虫声戚戚,伴着海风吹入窗台,更深露重,究竟又是何人夜半高歌。声音哀婉通透,摄人心魄。
洛遥狐疑地将头探出窗外仔细辨认,歌声虽飘渺难闻,但确实存在。真是奇了,这小小渔村,竟还有人能有如此雅兴,夜半高歌,而且唱得还挺好听的。
心下泛喜,胡乱穿上外裳,提了灯笼便溜出门,向着歌声的方向寻去。可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乐音竟将她引到了那条陋巷!
夜风拂过发梢,明明是夏夜,她竟感到了几分莫名的寒意。咽了咽口水,双手紧紧握着灯笼杠,壮着胆子拐了进去。
巷子里头与先前并无两样,几个闲置不要的破鱼篓,上头覆着若干积灰的渔网。只是巷子尽头,隐隐闪着微弱的蓝光。走进细瞧,平整的高墙上,竟横生出一个旋涡状的光波。侧耳倾听,漩涡中心似乎还有水流的声音。
歌声便是从这里传出的。
夜色如泼墨,浓稠不见底,就连路过的晚风,也避着此处绕道走。
洛遥心头正有两个小人在掐架,一个小人道:“如此有趣的事物,不好好摸摸,仔细瞧上一瞧,岂不是白费了这一路奔波?”
另一个小人跳着脚嚷着:“使不得使不得!若是什么不祥的邪物,摸了后沾了什么晦气,倒了大霉出了事,该如何是好?到时候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大老远跑过来不就是为了寻个究竟么?要是让旁人知道自己就这么空手回去了,还不叫人笑掉大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