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秋听出了他嗓音里的不耐烦,不过她不在乎,这会好好的相看自己要哪块,案板上的肉好的没几块了,她仔细又耐心的挑了一会,挑的时间可够长的,最后才指着一块肥肉相间的肉,说要两斤。
陈立根手中的杀猪刀快速一挥,手起刀落,手臂肌肉鼓涨,刀锋雪亮,利落的砍下一块肉来,丢给旁边的黑脸青年。
黑脸青年上称一称,眼神古怪,咳了一声,“两斤三两……大根,多了。”最后几个字压的很低,大根一向是最有准头,一刀下去,足称的,这一次给人多切了三两,真是砸招牌。
“多就多了,我可以拿带鱼……”李月秋刚想说多就多了吧,她身上的钱不够的话,可以拿今天在供销社买的带鱼换,排队的队伍里,就有扛着粮食来换肉的,只要两种东西价格上合适,东西都是可以相互换的,带鱼好吃难买,不比猪肉差。
但陈立根在听到多了三两的时候,已经重新提了刀,把称上的肉拿下来,一刀下去切了一块肉出来,又丢上去称,这次够两斤了,一分都没多。
他用粽叶随着挂钩的地方穿梭过去,极快的打结系好,递给李月秋,粽叶上油腻腻的,陈立根的粗糙的大手也油腻腻的,爱俏的姑娘都不喜欢这么伸手拿,沾一手的油花。
李月秋没一点儿嫌弃,立马把胳膊一伸,手腕露了出来,白嫩的简直晃眼。
她用手指勾住粽叶,手上染得油花花的,指腹被勒出一条带油的痕迹,她拿出绣着蝴蝶的手帕擦干净粽叶上的油花,然后把手帕收回兜里。
她买了肉退到一边,给后面排队的挪位,不过不忙着走,李月秋看着手上的肉耷拉下脸,多了就多了,她话都没说完,陈立根急什么急,还有,不是她想占便宜,给自己的一两不多,别的女人倒是白搭上肥肉。
李月秋心里头拧了起来,她拎着肉打算走了,不耽误陈立根卖猪肉,倒是李大有不知道是不是理清楚事情了,农村基本看不见什么肉,就是赊也要先赊一块,这会慌急忙了的过来排队买肉了。
李月秋只能在旁边等他,案板旁边的草丛里有只笼子,里面关着好几只的兔子,灰毛白毛的都有,一只只挤在一起胖乎乎的。
她觉得有趣,蹲着玩了会兔子,给兔子喂白菜,白皙的手腕像是开春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脆弱的好似一掐就断。
但喂了一会,有人走了过来,浓重的大片阴影黑压压的罩住笼子前的李月秋。
李月秋捏着白菜叶抬头,太阳落山,夕阳缓缓褪去,逆着薄夕的光,她一时看不清走过来的是谁,等看清是陈立根,却见陈立根拉开关兔子的笼子,大手从里面抓住一只兔子,拎着它的耳朵,走回案板处,把兔子放到案板上极快的按好,手中的杀猪刀抬起,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带起一抹亮光倒映在李月秋含水的眼眸中。
随即刀锋落下,人群中有好几个人惊呼出声,陈立根直接把兔子头跺了下来,兔头从案板上掉了下来,咕噜噜的滚了一圈滚到李月秋的脚边,她猝不及防的退了一步,捂着嘴巴险些叫出声来。
“拿去。”案板上鲜红的血染了一片,汇聚成一股从案板上滴落了下来,淹没进土里,刀尖滴血,陈立根拿布擦干净刀锋上的血迹,脸色很淡,“你要的。”
案板前刚刚可劲往李月秋身上凑的小伙子也被吓的不轻,他见那漂亮的人儿在那喂兔子,笑起来的时候勾人夺魄,美轮美奂的一张脸简直让人看得身体发热,又想起她非要陈立根给她砍肉,心里头泛起酸味和不屑,难不成这漂亮的女人真是冲陈大根来的?看上来了陈大根一身的力气?她不知道陈立根穷的叮当响,粗人流氓一个?
比陈大根好的男人多了去了,一合计,买肉的时候对着陈大根指手画脚,让他现宰一只兔子给他,点名要李月秋喂的那一只,还语气嚣张的从兜里拿出钱来摔案板上,今天这摊子不但卖猪肉还卖兔肉,有已经杀好剥了皮的兔子,黑脸青年把兔肉给他让他挑,这也是现杀的,没过夜,都是新鲜的,但他不要,非要陈大根给他特新鲜热乎的杀他挑好的那一只。
没想到这陈大根一点都不带犹豫的,抓了兔子,皮都不剥,手起刀落,兔子头就被活生生剁了下来,案板上的兔子四条腿还在那垂死的蹦跶,他脸上挂不住,觉得被人狠狠打了一个耳光,也落下面子,想找事,但心里发毛直泛哆嗦,只能对着地上呸了口唾沫骂了三个字,“狗东西。”抓起案板上的兔子又去捡了李月秋脚边的兔子头,灰溜溜的走了。
李月秋还怔在原地,编花的头发辫散了几缕出来,被风吹得挂在白腻的脸颊上,模样狼狈,李大有也不排队了,忙过来看她,和她说话她也没反应,吓得李大有,一声声的喊,怕人是不是魇住了。
在案板处卖肉切肉的陈立根手里的刀挥落的更重了,案板都在咯吱咯吱的摇晃,他砍下一块肉也没称,穿好走了过来,递给李大有,声音粗噶的说:“害怕就回去。”
李月秋一下回神了,眼眶红的厉害,唇瓣咬的紧紧的,她抬手用手背把耳边脸颊上的头发丝拢回去,瓷白的小脸整张的露了出来,露出个笑来,娇弱怯怯的说:“我没怕你。”她声音轻轻的透着坚定,陈立根却是转身回去忙活了。
李大有手上的肉沉甸甸的,他也不知道这肉几斤,多少钱,陈立根那边也没和他说钱的事情,他只能估摸的斤两,把钱给了黑脸青年,带着李月秋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