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他只是道了姓,却不一定是真的。葛季宏没骗几个孩子,他确实不知道那位被赵家的人带过来的、自称聂世谨的公子是何来历,来者是客,对方没表明自己的身份,就是不想教人知道,他也不好一一去探究人家的来历。见他真的不知道,众人失望不已,说了会儿话后,终于抛开不提。霍萍生辰过后的翌日,霍姝和表姐妹们一起过来给姑母请安。请安完,霍姝就要和葛琦一起离开时,霍萍叫住她,留了她说话。“娘,你有什么话要和素素表姐说的?我也听听。”葛琦又返回来坐下,一双眼睛眼巴巴地看着母亲。霍萍笑道:“你这猴儿,还不去练字,早上你爹出门前说过了,等他今儿下衙回来,可是要检查你的字是否有进步。”葛琦一听,就知道她娘不让她留下了,撒娇也没用,只好闷闷不乐地跟着姐姐一起走了。只有霍姝坐在那里,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姑母。她的眼睛黑白分明,清清澈澈的,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正眼看着人时,眼眸晶亮,似有无限的欢喜,总教人忍不住也欢喜起来。霍萍仔细端详她,再次疑惑虞家到底是怎么教养姑娘的,怎么能将这小姑娘养得这般讨人喜欢呢?就算明知道她命格不好,可看到她,仍是忍不住心生喜欢。霍萍朝她笑着招手,拍拍身边的位置,“姝儿过来坐,咱姑侄俩一起说说话。”霍姝朝她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没有推辞,就这么大大方方地走过来,坐到她身边的位置,继续看她,说道:“姑母要和我说什么?”霍萍伸手摸摸她粉润的脸蛋,含笑道:“你长得可真像你娘,这些年,你在虞家过得怎么样?”“挺好的,外祖母很疼我,舅舅、舅母们对我非常好,表哥表姐们也爱护我,还有表弟表妹们……”她一个个手指头掰着数过去,说的都是外祖家对她好的人,似乎就没有对她不好的。说完后,她朝霍萍喜喜俏俏地笑着,“他们对我可好了,小时候,我还以为大舅舅和大舅母是我爹娘呢,喊了他们好几年爹娘,直到我懂事了才知道他们不是。”霍萍唇边的笑容微微一滞,一时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半晌才道:“其实这次会叫你来云州城,也是你爹的意思。”上次这孩子问得太直接,因为两个女儿在,霍萍也不好直接说,毕竟这是娘家的一些私事,她也不好和儿女们详说,以免坏了她们对外祖家的印象。现在私底下只有她们姑侄俩,倒是好说话。“我爹?”霍姝瞪大了一双美眸,似是有些不解。被这双干净的眼睛看着,霍萍面上有些臊热,但仍是将兄长的意思表达出来,“是啊,自从你被抱去虞家后,你爹他一直没见过你,这些年他心里是惦记着你的。你明年就要及笄了吧?女子及笄后,留在家里的时间就不多了……”说着,她忍不住感概起来,想到身边的两个女儿,长女玲姐儿今年六月将要及笄,到时候也该说亲了,一般爱护子女的人家虽然可以将女儿多留个一两年,可也不能留得太久,省得留成仇。霍姝看着她,疑惑地问道:“他惦记我,怎么不过来看我?接我回家呢?”霍萍被这直白的问题问得又滞了下,方委婉地道:“他也是有苦衷的。”“什么苦衷?”霍姝见她面带犹豫,然后想到什么,一脸恍然地道:“我爹他不会是因为我的命太硬,怕克着了他们,所以他就从没想将我接回家吧?”霍萍呃了一声,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没想到这孩子竟然是知道这事的,而且还能将这种话说得如此自然爽快,脸上甚至没有一点痛苦受伤的神色,让她一时间也闹不懂这侄女是怎么想的,要是一般的姑娘家,知道自己有这种命格,被父亲如此忽视十几年,少不得要难受或自卑。可她哪里难受了?更没有自卑,活得张扬肆意,笑起来可讨喜了,无忧无虑的模样,实在让人讨厌不起来。这还是她明白姑母邀请自己来云州的原因后,霍姝并未将之放在心上,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她一向不会记在心上太久。晚上她给虞州那边的亲人写家书时,颇有些心虚地在信上提了下,言之因姑母留她多住几日,所以她就顺势答应了,过段时日再回平南城。艾草为她掌灯,瞄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忍不住道:“小姐,您自己想要多玩几日就直说,老夫人不会怪你的。”虞老夫人看着她家小姐长大,她是什么性子还不了解吗?艾草觉得小姐在信上这一提,实在是多此一举,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霍姝将笔搁到笔架上,吹了吹信纸上未干的墨迹,脸上带着惯常的笑意道:“这叫师出有名!人生在世,总想要个随心所欲,却哪知世人最忌如此,如若有个正当理由,那便是名正言顺,不必徒增烦扰,以免后患无穷。”艾草无言以对,她的理由总是让人觉得挺有道理的,可事后想想,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说起来,霍姝这次还是挺高兴姑母邀请自己来云州城。不仅在路上遇到了聂屹这位美公子,还能在云州城里多住几日。自从她十岁以后,从边城归来,被外祖母拘在家里学习姑娘家的规矩礼仪,就不能到处乱跑了,趁着这次难得的机会,怎么着也要在云州城多玩几天。翌日,当霍姝和葛琦这表姐妹俩亲亲热热地手牵着手过来,说要出门去云州城戏园看皮影戏。霍萍看了看娘家侄女那张笑容璀璨灿烂的笑脸,无一丝阴霾,一时间也闹不懂她是不是将事儿压在心里当个没事人,还是真的万事不过心。这段日子冷眼看着,并不是个心思重的,那便是万事不过心了。霍萍架不住两个孩子的痴缠,加上云州城这一带对女子的约束没有京城的大,姑娘如若要出门游玩,只要带足了下人仆役,便可以随意出门。想着霍姝是在平南城长大的,自由惯了,不好拘着,便吩咐人准备车驾让她们出门去玩了。“表姐一起去么?”霍姝礼貌性地询问一旁手捧着一本孤本安静看书的表姐。葛玲掀了掀眼皮,微微看了她一眼,淡淡地拒绝了,“你们去罢,我就不去了。”“前儿陈姐姐送大姐一本云道子所著的孤本,大姐姐爱不释手,最近这几日都要看书,才没空和我们一起去呢。”葛琦一边吩咐丫鬟准备带的东西一边说。